“前不久裴大將軍那案子的卷宗，需要凈蓮司落個印核對口供。敲門喚了幾次了，沒人聽見，還得我自己推門。”

陳若鴻抱著疊卷宗緩步邁下臺階，皺眉看了眼杯盤狼藉的庭院，“我說怎麼大老遠就聞到一椒孜然味，鬧鬧騰騰的，原是你們在公府中夜宴。如此恣睢不馴，當心被人彈劾擾民職。”

裴敏接過陳若鴻遞來的卷宗，也不看，只隨手往盛著羊和酒水的案幾上一扔，懶散道：“什麼要事，要勞煩陳卿親自送一趟？不過既是來了，便坐下同我等一起喝上兩杯，如何？”

“烏煙瘴氣，像什麼樣子？”陳若鴻的目落在賀蘭慎上，眉頭皺得更些，正道，“將軍如此縱容，也不管……”

未說完的話卡在中，陳若鴻看見了賀蘭慎腰間的金刀，并不是他平常所用的那把。

陳若鴻認得這把刀，不由緩緩瞇起眼睛，臉越發清冷。

不等他發話，裴敏意味深長道：“羊是天子所賜，與賀蘭慎何干？陳卿難得登門，若是讓卿空手而歸，倒顯得我們凈蓮司小氣……孩兒們，把陳卿請席間，好酒好伺候著！”

沙迦和烏至應了聲，將冷著臉的陳若鴻架到案幾后，強行按著他坐下，又是斟酒又是切，就差喂到陳若鴻邊了。

陳若鴻不好拒絕，只好接過酒水抿了口，勉強加夜宴的隊伍，神有些復雜，似有心事。

眾人又鬧了兩刻鐘，疲了乏了，就三三兩兩俱在一起聊天消磨。

裴敏斜斜靠著案幾屈而坐，眼睛一掃，瞥見了角落里低聲談的師忘和陳若鴻。

近些年陳若鴻好像和師忘走得近，一開始裴敏想著，若師忘能忘卻過往重新開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也就釋懷了。

卻不曾想今夜節外生枝，小和尚說他喜歡上了窩邊草，裴敏又有些掙扎起來，不確定賀蘭慎喜歡的人到底是師忘，還是……

大概是酒意上涌，思緒還未平息，先一步開口喚道：“陳卿，你要追求凈蓮司第一人，也要問問我們大家同不同意才啊。”

這麼一打岔，眾人的視線都紛紛朝師忘去，發出善意的哄笑。

原本在談的師忘和陳若鴻俱是一僵，各自坐直子。師忘冷哼道：“你這張若說不了好聽的話，回頭我給你毒啞了，省得嚼舌頭。”

“師掌事別生氣，咱們裴司使是孤久了，所以見不得別人歡好。”沙迦灰藍的眼睛帶著戲謔，抬手了下，玩笑道，“裴司使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盡管說，屬下們為您挑幾個送來！若是瞧不上外邊的男子，咱們凈蓮司就有干凈的年任你采擷！”

說著，沙迦一把把靳余推出去，不正經地眉弄眼：“小魚兒，給你裴司使侍寢你愿不愿意？”

靳余呆愣了半晌，而忙不迭點頭笑道：“愿意愿意！為裴司使做什麼我都愿意！”

這小子，就不曉得侍寢意味著什麼呢！當即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裴敏嗤了聲，端著酒盞晃了晃，迎著眾人看好戲的目漫不經心道：“我不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

此話一出，靳余立刻失地垮下雙肩。于是眾吏員紛紛拍著靳余的肩，安他看開些。

沙迦舉手道：“裴司使，我不小，您要不考慮考慮我？”

裴敏輕笑：“滾。”

笑聲陣陣，熱鬧依舊，誰也沒留意一旁靜坐的賀蘭慎輕輕握雙拳，眼中有落寞的翳。

篝火燃盡，只有一堆木炭還在散發著金紅的暖。

夜蟲悄寂，沙迦搖搖晃晃前來給賀蘭慎敬酒，中波斯語摻雜著漢話，顛三倒四道：“……說實話，賀蘭大人是我見過最好看、最厲害的和尚！來，這一杯敬你的禿頭，不喝不是兄弟！”

“行了你這醉貓！小和尚不喝酒，要多遠滾多遠，別煩他。”裴敏笑替賀蘭慎擋下這杯酒，沒舍得讓他為難。

誰料剛把酒盞置于案幾上，便見一旁橫生過來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毫不遲疑地取走了那杯酒。

賀蘭慎端著那盞葡萄酒，寶石紅的酒水倒映著天上的星。他垂眼看了片刻，定了定神，而后在眾人齊齊的吸氣聲中將那酒一飲而盡，神決然。

不得了啦，小和尚破戒了！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瞪大眼面面廝覷，良久找不到屬于自己的語言。

裴敏也詫異萬分，不曉得賀蘭慎今晚了什麼刺激。心中有什麼呼之出，想要抓住那一線靈，卻又從指中溜走……

賀蘭慎第一次飲酒，姿勢灑漂亮，上染著葡萄酒的水潤，襯得眼尾的朱砂痣越發艷麗。

他輕咳了一聲，明顯嗆著了，捂著好半晌才皺眉平息。

裴敏看到了他腕上的佛珠，與破戒共存，心中沒由來心疼，忙不迭給他了背，眨眼擔憂道：“沒事罷，賀蘭慎？”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寫完這段，但實在是太累啦，明天繼續！

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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