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樓梯老舊，踩上去吱呀吱呀的，賀蘭慎大步向前接過手中晃悠悠的提燈，照得穩妥些，輕聲問道：“既是有房，方才那伙計為何撒謊？”

裴敏邁上最后一階木梯，站在廊下看著他笑：“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賀蘭慎提著燈微微側首，眼神干凈，寫滿了求知。

裴敏慢悠悠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出門，你說是為了什麼？伙計想必誤以為你害，故而想幫你一把，故意說只有一間房，才方便你我行茍且之事啊！”

‘茍且之事’四個字仿若投石水，賀蘭慎平靜的眼眸霎時起了波瀾。

裴敏明顯地看到他的眸暗了下去，抿著，結幾番，連握著燈籠的手指都泛白。真是有意思，原來無無求的人一旦了，反應會比常人來得更炙熱猛烈些。

裴敏心想：膽子這麼小還想學人家談說，我看用不了三天，就得被我一層皮不可。

雖如此腹誹，到底心疼更甚。裴敏生怕將他嚇壞了，忙拍了拍他的肩安道：“好啦，我就隨口一說，又不是真的要把你怎樣。這不是給你單獨弄了一間房了麼？”

賀蘭慎很快恢復了鎮定，定了定神淡然道：“我記住了。”

“嗯？”裴敏一臉莫名，“記住什麼了？”

“下次再住店，就說只要一間房。”他說。

好像……有哪里不對？

兩人徹夜未歸，天亮后才回凈蓮司。

誰知一凈蓮司的門，就撞見師忘背著藥簍出門。見到裴敏還穿著昨日的裳與賀蘭慎一同從外面歸來，師忘一怔，而后臉瞬息沉。

“我就知道，”大人握著小藥鋤，冷然笑道，“你這不省心的憊賴玩意兒，遲早要對無知年下手。”

作者有話要說： 裴敏：世界再我一次……（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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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司藥堂前的院中擺滿了簸箕, 晾曬著諸多草藥, 即便在門外也能聞到濃烈的藥香，提神醒腦，沁人心脾。

院門下，師忘著小藥鋤冷冷看裴敏，質問道：“說罷，你到底怎麼想的？”

裴敏掃了手中的藥鋤一眼, 玩笑道：“師姐, 我若是說輕薄了那小和尚, 你該不會掄起鋤頭打我罷？”

聞言，師忘出一抹冷艷的笑來, 涼颼颼道：“你若真欺負他年懵懂, 肆意玩弄, 我不僅要打你，還要挖個坑把你埋了，省得出來禍害良家子弟！”

裴敏聽了這話真是百集，嘆道：“師姐，別人都是嫁出去的兒才胳膊肘往外拐，你這還未嫁人怎的也這樣？在你眼里, 我就是那般混蛋之人？”

師忘反問：“在明知看不到未來的況下還去招惹人家，不是混蛋是什麼？”

“你怎知道是我招惹的他，而非他招惹的我？”裴敏笑了聲，靠著青的大門道，“若我真玩弄他, 不用你手挖坑，我自己將自己埋了。”

說這話時神并不戲謔，眼里的認真連師忘看了都為之容。

師忘冰封的面容漸漸化，茫然了一瞬，放下藥鋤道：“你到底什麼意思？昨晚你們干了什麼？”

裴敏道：“昨晚？我們在客舍睡覺了。”

正此時，沙迦哼著波斯小曲來司藥堂，準備討些舒筋活絡丹，誰知還未進門，便猝然聽見裴司使的聲音傳來，說什麼‘一起在客舍睡覺’之類的驚悚之言。

沙迦大驚，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忙側耳，如蜘蛛般吸附在墻上，努力去聽門下那模糊的談論聲。

“你……”師忘掄起藥鋤要打。

裴敏又忙不迭補充道：“分房而睡，沒欺負他！我和他放完河燈準備回來，正好趕上宵，沒辦法，這才在客舍將就了一晚。”

這些年來，師忘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卻一直念著舊陪在裴敏邊，裴敏知道藏在壞脾氣之下的關切與，也知道為自己付出了多。

裴敏并不打算瞞。

只是稍稍組織了一番措辭，裴敏便以最輕松的姿態拋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小和尚喜歡我，我亦喜歡他，所以彼此都在認真考慮終大事……就這樣。”

只言片語，已如颶風卷地。

小和尚？

小和尚？？

賀蘭慎？！喜歡裴司使！！

沙迦一雙灰藍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張，僵化如石，久久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半晌，他轟出天靈蓋的元神勉強歸位，捂著抑制不住想要仰天長嘯的，同手同腳巍巍離去。

而藥師堂門下，師忘微微一怔，很快回過神來，問道：“你認真的？”

裴敏點頭。

“他呢？”

裴敏依舊點頭：“他像是頑劣之人麼？”

也是……

師忘沉思，而后道：“你們即便相，時局朝政也不會允許你們輕易地在一起，想好了嗎？”

裴敏笑著頷首，眼中的恣睢之氣一如既往明張揚，毫無畏懼道：“目前還未想好解決的法子，但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以？人生苦短，恨一瞬，難道因害怕死亡就拒絕出生嗎？我此生已失去太多，不想再錯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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