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慎立即道：“不可！”

他頭一次將話說得這般斬釘截鐵，嚇得裴敏手一抖，險些將茶湯灑了滿。

得知裴敏在開玩笑，賀蘭慎松了口氣，淡漠的眼睛著，又重復一遍：“不可拿此事玩笑，敏兒。”

“好，那你呢？”裴敏猝然問，漫不經心道，“新天子要將皇后的妹子許給你，想來是想召你回羽林軍，你答應否？”

“婚事，我已拒絕天子。天子好像很失，隨后又打起神，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我說：‘賀蘭有心上人，卻遲遲不曾婚，反倒將風聲捂得很，想來那子必定份特殊，婚事難。不若如此，賀蘭應允我守衛宮城，待風波平定，我親自為你與那子賜婚，如何？’”

賀蘭慎平靜地復述與新天子的談，盛著薄的睫了，低沉道，“我從未見過如此驚懼的帝王，還未等我回答，他又匆匆趕我離去，唯恐太后那邊得了風聲牽累于我。明明他也才比我大半歲，卻被折斷羽翼，斬去手足，孤困頓于宮墻圍就的囚籠中……”

盡管早知如此，然而在賀蘭慎親口說出拒絕了天子說拉纖時，裴敏仍是小小地愉悅了一把。

和語氣，淡然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帝王殺子之事史書上記載得還麼？何況唐天子將兒當做禮隨意送給吐蕃人，也不見得有誰說天子的半句不是，反而盛贊他們英明神武。”

“我并不認為他們殺子賣是可取的。如今這位的做法，我同樣不敢茍同。”賀蘭慎道，“我只希能有真正的太平盛世，能護你干凈、一生無憂，不必再行走于腥風雨中。”

可大多的太平盛世，剝開華麗的外殼，里全是腐朽的枯骨鮮。

良久的沉默，有什麼東西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茶水由滾燙到微涼，裴敏嘆了聲，道：“我早說過的，你適合疆場，而非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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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那日茶樓談話, 大概是裴敏與賀蘭慎之間氣氛最凝重的一次。

那些刻意規避的矛盾全被‘當街斬殺飛騎’一案勾了起來, 雖無爭吵，但那種如蛛網般沉重包裹的覺卻著實令人心不佳。裴敏并不生氣，明白賀蘭慎不喜告機構和武后屠戮異己的做法，并非因為他仁弱、濫好人，而是兩人立場不同，看待事的角度亦是不同。

賀蘭慎久經佛門熏染, 生沉靜堅定, 所見皆為眾生；裴敏煉獄、手染鮮, 背負沉重的過往，所求多為自己。

自茶樓散去, 兩人都有意識地不再提及此事。回去途中見到羽林軍用牛車草席在裹挾理尸首, 與賀蘭慎也只是沉默無言。

五月夏至, 天氣陡然炎熱。如今天子形同傀儡，幽宮中，軍政事務一應落在皇太后手中，加之各地反武起義者多發，凈蓮司上下緝捕查之事繁雜，每日要往宮中跑好幾趟, 其中辛苦前所未有。

這日頂著炎炎烈日宮，本就虛的裴敏臉越發瑩白，宛若冷玉。殿拜謁時，在飄的明黃帷幔后瞧見一人。

那人量瘦削，白面含笑, 左邊眼睛上罩著一只醒目的黑眼罩，宛若鬼魅般立在武后后，正是永淳元年敗于裴敏手下的來俊臣。

若非武后手，他原本該死于大理寺獄中的。

見到裴敏進來，來俊臣臉上笑意不減，提線木偶般勾著，朝裴敏遙遙一拱手，而后悄聲退。

“如今我邊暗流涌，群狼環伺，天下人心中‘男子為尊’的思想深固，如此看來需教化、斬殺的庸人太多。凈蓮司雖是我得力臂膀，但鞭長莫及，我亦不忍見你日夜奔波勞，便不得不選拔他人分憂。”

武后執著朱筆批閱審視堆積如山的奏章，語氣徐而輕淡，姑且算是給裴敏的解釋：“來俊臣愚笨駑鈍，又曾構陷過你，可他在威服朝臣之事上有幾分本事，我用得上他。敏兒若實在記恨他，我讓他親自登門給你致歉，只要不傷及命則任你打罵出氣。”

武后并非慈善之人，此番肯親自費口舌替來俊臣開，足以說明那起小人在心中的地位。裴敏面上不見波瀾，仿佛剛才看見的并非昔日宿敵，而是一塊朽木石頭，笑行禮道：“天后垂，臣不勝惶恐！只要這把刀刃天后使喚得順手，即便他會傷到臣，臣也會恭敬將其雙手奉上，又怎會因過往嫌隙而不顧大局呢？”

武后像是看的想法，視線輕飄飄一掃，淡笑道：“我知道你的子，若真將來俊臣給你置，你定是要殺了他方能泄憤的。”

裴敏也不否認，道了聲：“天后英明！”

武后多疑，素來喜歡裴敏的坦然狷狂，聽這麼說反倒放了心，遂擱筆喚道：“敏兒，你過來，看看這份折子。”

裴敏挪過去，一邊替武后研墨，一邊歪頭看了眼那敞開的奏折。

折子是升遷至史之職的裴炎所寫，極力反對武后立‘武氏七廟’，甚至將其與西漢呂后作比，影‘外戚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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