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野心的種子,總得種下。
寬廣的河床對面,阿悍爾的荒草隨風飄拂,待到來年春日,它又會煥發蓬生機,一星點的綠往往從河畔開始,漸漸往陸染,直至把荒原變一片綠的浪。
該走了,司絨旋跳下沙袋,拍了拍子,迎著清爽的線說。
“小王。”
“你想當王嗎?”
日頭越升越高,雨東河湍急激,銅球落水面,頃刻就被水流卷走,它終年不凍,將承載一顆微弱的種子,駛向那山林,駛向那平野,駛向那浩瀚無垠的海域。
*
時辰掐得剛剛好。
司絨到中軍帳時,九山剛從里頭出來,朝拱了個手。
“來得正好,有兩份軍需調配需要你用印,”封暄把扶椅上的大氅掛起來,讓坐,“一早去了哪兒?”
“糧草已經到了,和塔音去了一趟后備營。早上聽你們說,南線要往北支援?”司絨翻開冊子看,不就咬住了拇指。
“無,只是將領調。”封暄沒打擾思考,打了個響指,白靈從桌下起來,抖了兩下子,搖著尾出了帳篷,九山立刻放下簾子,給白靈丟塊兒干,獎它機靈。
“嗯……”司絨翻過一頁,看完后從懷里掏出小印蓋上去,“消耗比原先估算的要大,南線在打拉鋸戰?”
“是,因此無法北援,拉鋸戰的下一步可能是疾攻,南線地形限制,比北線更短,一旦淪陷,對方可能直攻到哈赤大營。”封暄接過兩份冊子,拿到外邊給九山。
“所以對方猛攻北二線……”司絨沿著沙盤走,看了一圈兒,手拂了把小鐵旗,喃喃道,“他等的就是你將軍力北調,出南線缺口后,再劍指哈赤大營,那為什麼不……配合他們?”
一線黑影從手掌悄悄攀上來,司絨慢悠悠轉,手摁著封暄口:“太子殿下,這距離合適嗎?”
“合適,正經人,談的都是正經事,”封暄學著說過的話,一本正經,雙手撐在沙盤桌沿,把司絨整個兒圈在了里頭,仗著高手長,傾把南線一枚鐵旗子出,“南線是你們阿悍爾的小將,安央,打法穩健,把南路三線守得猶如鐵桶,甚至還能抓對面陣型失誤,把敵軍往回制,南三線被他守了能互相支援的靈活陣線。”
當他往前,司絨的鼻子就到他口,他上的味道被溫烘熱,四面八方地包裹司絨。
當他說話,聲音就漫在司絨耳上,隨著空氣下落,沉沉地司絨耳道,司絨不但能想象到他結滾的形狀,還能到近的腔在鳴震,那種低低的頻率,干擾了一瞬的思緒。
要思考封暄說的話,還要抵聲音和味道的侵襲,在包圍圈里,轉過了,努力地把腦袋撥正:“那麼,安央就是對方的眼中釘,不如幫對方拔了吧。”
轉過更危險。
封暄往前移了一步,鞋尖銜接鞋后跟,再度俯低子,若有似無地到腰線往下,一抬手,鐵旗子倏地落到寬闊的北二線,隨著慣晃了兩晃。
司絨的呼吸也晃了兩晃。
“請君甕。”兩人同時說。
“戲要演得真,北二線還要回,句桑得點委屈,”封暄著這條思路往下延,“否則對方不敢把主力全部調出,若是不能給對方主力重創,這一計就是我們吃虧。”
北二線必須足夠“慘”。
最好慘得哭爹喊娘,瀕臨崩線,這樣才會顯得安央的北調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位“敵君”才能安心“甕”。
“而安央調往北二線后,敵方計,南線便需要一個能夠扛得住敵方主力的大將,封暄,雙騎兩日后就到大營了,這是個好時機。”司絨迅速地接。
“聽起來你有人選。”封暄另取一枚鐵旗子,遞到手中,借著作,下頜快要挨上耳朵尖了。
“我是有個人選,”司絨抬手,把小鐵旗子穩穩地扎了南線正中心,“你曾說對方打法激進,既野又悍,那就讓他去一,看看是誰更野。”
“合適嗎司絨,”封暄不用說,也猜到說的是誰,直指要害說,“那小子被小兵力引出四營,帶滅一支前鋒隊,你要把五萬弓騎兵給他。”
“在這個失誤之前,他是定風關一戰里最令人矚目的小將,曾經憑借五百人的小隊在沙地里埋伏,剿滅仇山部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銳,打了大小二十幾場勝仗,聲名直句桑,這五萬弓騎兵里,有一半后來都歸他手下。”
司絨神堅定。
“作為司絨,我還想他,作為阿悍爾公主,我無比信任他。他是天生將才,四營……不過一個激進失誤而已,瑕不掩瑜。”
“若是句桑同意,我無異議。”封暄雖然看不上黑武的狂勁兒,但封暄欣賞將才,若黑武真有這本事,封暄不介意拱他一把,當然,最好拱得遠遠的,瞧著礙眼。
這個話題暫定了,是個戰方向大調整,司絨繃的神思放松下來,稍稍挪開了封暄的手臂:“正經事說完了,能離我遠點,做個正經人了?”
“沒說完。”封暄發誓,除了腳尖挨著腳后跟,他上沒有一著,真是循規蹈矩極了。
皮是沒著。
但他離得太近,一拳不到的距離里,都被他的熱度盈滿,這讓司絨快被烘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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