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忙著年底大典之事,如今朝廷的重心都放在了這個上麵。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國來到長安。
這些國,都由鴻臚寺接見。然而來朝國太多,鴻臚寺人手不夠。
為此,中書省將言尚這個中書省主事,連帶著各部其他一些員,都派去了鴻臚寺幫忙。
言尚對此安排倒是很喜歡。
反正他在中書省整日待得也沒什麽要事,不過是寫寫文書,給人打打雜。重要的實權,都不到他上。
反而到了鴻臚寺,因他是來自中書省的,還能做點實事,接見這些異國使臣。
鴻臚寺接見這些外國使臣已經很練,有自己的一套章程,言尚隻需要跟著章程走便是。
隻是這一日,言尚到鴻臚寺後,見幾個員圍在一起,居然在爭執。他過去聆聽,詢問道:“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鴻臚寺員們回頭,見是這個中書省派來的年輕主事。
他們對言尚的印象很好,因言尚雖是從中書省出來的,上卻毫沒有中書省慣有的將其他衙員當下屬用的傲氣。
通常況下,鴻臚寺卿吩咐下來的任務,言尚都是默默幫忙,也不多手。
這種謙遜的風格,還是很得鴻臚寺喜歡的。
現在鴻臚寺的員爭執一事,見到言尚詢問,就唉聲歎氣地告訴他:“倒是有一樁不算大的麻煩。因我們有一位員,是專門學南蠻那邊語言的。但是前兩月,這個員的阿父去世了,他自然要辭回去守孝了。如今對南蠻語言這塊,鴻臚寺這邊就空了檔,沒有人員補進來。
“我等曾向鴻臚寺卿反應。府君一徑應得好,會找人。但是兩月過去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總不能從市坊間隨便找一個會烏蠻話的人來吧?那怎麽行?”
大魏民間往來開放,必然會有能烏蠻話的人。但是鴻臚寺要的人,是文化高的人,能會寫的才子……普通民眾,鴻臚寺本用不上。
言尚微怔,問道:“我們不曾與南蠻好,南蠻不是據還在打仗麽?難道是烏蠻?烏蠻……仗打完了?”
被問的員有氣無力的:“我等也不知啊。來朝見的各國名單,至今沒有加上烏蠻的名字。烏蠻大約是不來的吧?但是以防萬一,總得有人懂烏蠻語言啊。萬一人家真的派使臣來了,人家要是不會我大魏話,我們這裏也沒一個人能正常流……這讓我大國麵子,往何放?”
言尚垂下眼,若有所思。
另一員看他們愁眉苦臉,哈哈笑一聲。
待眾人的目都落到他上,他才似笑非笑的:“怎麽就沒有人會烏蠻話了?咱們那位和親公主……”
言尚一下子打斷他的思緒:“郎君!”
正要建議他們請丹公主來幫忙的員被言尚的突然開口嚇了一跳,不悅地瞪來一眼,沒好氣道:“什麽事?”
言尚溫和道:“你們看,你們忙著安排其他國的住,接見其他國。這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烏蠻國的語言,給我來學,如何?”
眾人愕然看他:“你?”
言尚:“反正我整日也沒什麽事,去西市找幾個烏蠻人,學他們的語言,正好有空。不管烏蠻會不會派使臣來朝,我們都當做好準備,不是麽?”
眾人仍疑慮:“離大典也就剩兩個月時間,你能行麽?”
言尚垂目赧道:“我府邸隔壁,正是丹公主府邸……”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接了這個法。和丹公主相鄰,去學烏蠻話,確實比他們都方便很多。
於是,鴻臚寺放心地將此事給言尚,言尚也總算有點事做了。
言尚鬆口氣,心想他當然不希這些員去求助暮晚搖,讓暮晚搖教人什麽烏蠻話了。
雖然仍不知道如何,但暮晚搖既與前夫關係不好……這和親,恐怕也不是什麽愉快經驗。
他盡力不勾起糟糕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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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尚整日忙的事,其實還不隻學烏蠻語言這一件。
有來朝國的使臣,熱武藝,想和大魏人比武。鴻臚寺當然安排大魏的那些將軍、武人來接見這些國使臣,但是鴻臚寺自然也會派人跟著。
言尚就被派去跟著這麽一個國。
整跟著這國使臣一起,言尚就算當的是文臣,一下來,都不了要陪著這些使臣一會兒騎馬,一會兒看打拳。
數日下來,言尚是腰酸背痛。他跟著這些人,都學會了箭。
一月下來,他都可以在馬上箭了。
言尚苦笑,心想若是他家中大兄知道他現在都能箭了,該有多驚喜。
整日這般奔勞,上午在鴻臚寺學烏蠻語言,下午跑遍長安的武局、陪著異國時辰走馬箭,夜裏回到自己的府邸,言尚真是累得不行。
而這般疲累之下,用膳時,府中仆從就端上一碗清水、一個胡餅,一碟菜。
就是言尚,都看得有些發愣。
他抬頭看雲書,:“……我如今這般窮麽?整日隻能吃這些麽?”
雲書冤枉,大聲道:“這不是二郎你自己弄的麽?你的俸祿才發下來,你去那個永壽寺走了一圈,就把錢財捐出去給養病坊的孩子們了,還給寺中舍錢,讓他們多多接濟窮苦人家。再把欠丹公主的每月租資還一還,將我等的月錢發一發……本來就沒錢了啊!”
雲書氣憤不已:“當日我等也勸郎君了。是郎君自己自己是什麽吃慣了苦的,來自嶺南地方,如今在長安也不必奢侈,每日有幾個餅吃就好了……郎君這般良善,我等能什麽呢?如今府邸能吃上胡餅,我都還詫異呢!”
言尚:“……”
他臉微紅,道:“縱是我的錯,你也不必記的這般詳細吧?”
雲書一臉正直,心中則得意地想,其實這番話是自己已經練了很久的。終於能在二郎麵前出口了……揚眉吐氣呀。
言尚也是才知道自己居然窮了這樣,他挽袖歎氣,將邦邦的胡餅泡在清水中,就這般食之寡味地吃著。但吃了幾口,他實在也噎得吃不下去了。
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可憐了點……
日日為朝廷鞠躬盡瘁,他自己卻混了這樣?
言尚放下餅子,垂目:“……得想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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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黑了,趕著坊門關閉之前,暮晚搖才騎著馬,回了坊。
今日進宮,與晉王的母妃嫻妃就大典辦之權過了過招。暮晚搖占了上風,又在中午時讓人給南方去信。
想借助金陵李氏的權勢,從南方運一塊譜滿了皇帝功德的三人高的大石來長安。
據這大石是從地裏挖出來的……自然,誰也不信,但是大家都作出相信了的態度。
南方那邊的事,還是金陵李氏幫得上忙。暮晚搖現在一點點在長安的話語權加強,也要將李氏用起來。
進了巷子,暮晚搖想的春風得意時,便看到言尚坐在他府邸門口的臺階上,默默出神。
年一副“夫石”的模樣,真稀奇。
暮晚搖偏頭看了他幾眼,見他仍是愣愣地發著呆。
暮晚搖沒理他,要進自家的府邸,言尚那邊得廝雲書推了一把,才回神。
言尚:“咳……殿下剛回來?”
暮晚搖瞥他。
言尚:“殿下可有用晚膳麽?”
暮晚搖乜他:“你要請我?”
言尚一怔,然後紅臉:“……我的意思是,我能去殿下府中用晚膳麽?”
暮晚搖:……你這是求歡麽?求歡求的這般沒有底線?
哼道:“你隨意。”
言尚鬆口氣,心想一頓飯得到保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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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蠻王蒙在石花了兩年時間,吞並赤蠻。
如今南蠻五部,隻剩下四部。
和蒙在石同時期的,乃是南蠻王不勒。
蒙在石的能力隻在烏蠻傳頌,南蠻王不勒的雄才大略,卻是在整個南蠻傳頌。
這位年輕的南蠻王,驍勇善戰,自他登上南蠻王的王位,南征北戰,多年以來,南蠻幾部都漸漸聽令於他。
這位王仍不滿足,打算將五部合為一部,如此才是真正的南蠻。
才可建立與大魏一樣雄偉壯觀的基業。
比起年輕的南蠻王不勒的傳奇,烏蠻王蒙在石,實在是低調得幾乎讓人注意不到。
如果不是赤蠻被烏蠻吞並了,赤蠻徹底消失,那位南蠻王都注意不到部下還有這麽一位厲害的王者。
而且和烏蠻的親魏不同,南蠻王不勒是極為反厭惡大魏的。他認為就是來自大魏的人、珠寶、文化,麻痹腐朽了屬於南蠻自己的力量。
如今南蠻人一個個變得戰力微弱、不比從前,居然開始喜歡住房舍而不喜歡帳篷,居然喜歡定居而不喜歡四遊牧……這都是大魏傳來的弱導致的。
由此,烏蠻與大魏和親,南蠻王是一直不喜歡的。
不過以前不喜歡也沒有能力反對,現在南蠻王不勒漸漸統一南蠻的聲音後,就能對烏蠻和大魏的親關係從旁幹涉了。
蒙在石一夕之間滅了赤蠻,本來應該得到南蠻王的責問。
但是南蠻王派使臣來,不加責問,反而和悅的,直接將赤蠻的土地封給了烏蠻。
烏蠻人放下心。
將使臣安頓住下,幾位親近自家王者的部下跟隨著蒙在石登高觀大魏邊關布陣局勢,起南蠻王派來封土地的事。
一眾人道:“先前怕南蠻王責難,現在看來,不勒大王仍是通達理的。”
大家觀烏蠻王修長巍峨的背影,心中暢想也不知自家王者比起那位能征善戰的南蠻王,哪個更厲害些。
昏昏暮,蒙在石立於臣屬前,聞言嗤笑。
部下便都出瑟瑟表,不敢話了。
烏蠻本是沒有臣的,但在蒙在石廢了奴隸後,又學著大魏那樣給自己的部下一個個封將軍、封臣。
反正像模像樣的,現在這一個個部下也端起架子,蒙在石不在的時候,他們把自己當主子看。
隻是蒙在石在的時候,他們總是生出幾分低人一等的不安。
蒙在石懶洋洋:“不勒哪裏是通達理?他是本不覺得將赤蠻土地送給我,算是什麽大事。何況赤蠻已經被我打下了,他還想怎樣?來和我再打仗麽?南蠻北方的戰還沒平定,他哪有力和我打仗。而他要是不親至,就他派的那些兵……我並不放在眼中。”
下屬放下心,便知自家王者是很了不起的。
他們又詫異:“為何不勒王不覺得將赤蠻送給我王是大事?好歹也是五部之一的土地,為何不勒王這般不在意?”
蒙在石抱臂而答:“也許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不勒認為自己現在還不出手,將赤蠻送給我也無妨,待他出手,何止一個赤蠻,烏蠻他也要一並統一。我現在滅了赤蠻,他還覺得我幫他了一道程序,讓他輕鬆些。”
停頓一下,夜風烈烈中,他們立在高,見年輕的烏蠻王侃侃而談間,臉上那道縱橫半張臉的疤痕被襯得猙獰。
聽不勒王這般瞧不起自己的王,部下均怒:“太過分了!我們花了兩年時間才吞並了赤蠻,他卻將我烏蠻視為‘探囊取’那般輕鬆。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蒙在石語氣戲謔道:“第二個原因嘛,更加有趣。就像你們這樣,你們現在已經的出‘探囊取’這種傳自大魏的語言,不勒王要統一的南蠻,卻是沒有一個人得出的。我們學習大魏文化,學習大魏先進的技,不勒卻是瞧不起的。他認為大魏弱無能,應該拜他為王。他認為學習了大魏文化的烏蠻,已經不算是正統的南蠻人了。
“他隻會打仗而已。他把赤蠻土地送給我,是因為即使赤蠻在他手裏,他也拿著沒用。他本不知道該怎麽治理,這些土地和民眾除了給他當戰力,還能幹什麽。”
蒙在石笑起來,臉上那道疤痕將他襯得更為森:“既然沒用,不如把赤蠻送給我,還賣我一個人。日後滅我烏蠻時,他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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