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傷被一層白膏藥蓋著，有些冰涼。

等散了朝，天大亮，王喜又來了一趟。

慣例要飲下湯藥。

這避子湯一直是王喜親自伺候的，從不假手于人。

似乎是怕程寧不會乖乖服藥出了差池，所以每次都盯著程寧將藥喝完才走。

可是程寧現下病著，他竟然也不放過。

連春華都忍不住“公公，這避子湯損害人，娘娘病還沒好，未必會有子嗣，能不能就免了這次？”

王喜面為難“娘娘——”

“明白，不為難公公。”

程寧端過，一飲而盡。

碗磕在托盤上，一聲輕響。

王喜目閃了閃，到底是未置一詞，回去復命去了。

程寧這個病，病勢匆匆，竟然反復發燒了好幾日。

但是這日過后，衛宴洲也沒來過。

春華心疼壞了“定是陛下將寒氣過給了娘娘，才讓娘娘病來如山倒。”

哪有這樣的，娘娘發著燒也不顧。

程寧染上了咳嗽，咳得肺都帶著疼。

“他那夜從鸞宮回了承乾宮，再出來不應該帶著一風雪。”

緒也是，鸞宮回的那會，恨不得離程寧遠遠的。

可是后來又帶著深重的怒意。

還有那一句你不是程寧就好了。

是什麼意思？

若不是程寧，能改變如今的什麼局勢？

春華揮退了宮人，才小聲道“娘娘，陛下那夜去了大獄。”

一趟大獄，令他緒古怪。

他去大獄見了誰？

被下獄的都是罪臣，其中包括程家的人。

他回來后緒突變，那就只能跟程家有關。

程寧抬眸“誰跟你說的？”

“

王喜公公。”

王喜？

王喜這個人，顯然是衛宴洲的人，他這一句，是提點還是無意？

鸞宮一行，也是因著嫂嫂懷孕，還沒出口便被擋了回來。

程家，程家。

莫不是當初先帝驟然薨逝，其中當真與程家有莫大的關聯。

才衛宴洲大變？

上次在永安宮中吩咐的事，想必已經有了結果。

因著新的懷疑，得再去一次才行。

然而衛宴洲見不到人，就沒有合適的理由前去——

想到這，程寧腦中劃過一個人選。

不過都不用親自登門，人自己便找上來了。

程寧病著的幾日都沒有去請安，但也請人告了假。

可是落在謝念瑤眼中，卻如同挑釁。

聽聞那夜衛宴洲又來了臨華宮，還恩寵一夜。

合著自己那夜廢了的功夫，全都便宜了程寧！

恨得一雙眼都紅了。

然而左等右等，程寧居然還告病不來請安。

定然是尋的借口，昭示自己的恩寵，打一個當皇后的臉！

因此這一日，到底是忍不住登了門。

今日日頭很好，春華搬了個貴妃椅在門口給程寧曬太。

謝念瑤的釵環在宮門外都能聽見。

一抬頭，被兩個宮扶著，穿著雍容地進來，那架勢像是來問罪的。

“程寧！你是不是故意的！”

程寧剛咳過了一陣

，用梨湯了，這才起行禮。

“皇后娘娘金安，不知娘娘指責為何？”

謝念瑤推開宮人，耳朵上戴著東珠，盡顯皇后的陣仗。

踱步到程寧面前，卻因沒高，不得不抬頭仰視“你還裝？裝個病，告個假，你就能不來請安了？”

“病氣纏，恐沖撞了娘娘，又太醫院的診書在，臣妾當真不是裝的。”

說完又是一陣咳，直咳得腰都彎下去，面痛苦。

這樣子確實不是裝的。

謝念瑤面嫌棄，往后退了兩步。

可看著程寧那張素面，怒氣難消，怎麼也要給找點不痛快。

在臨華宮中轉了兩圈，往院中一杵，道“本宮四日前失了一只發簪，那日只有你的位置離得本宮近，甜杏，給本宮搜！”

“皇后娘娘！我們娘娘要您一支簪子做什麼？”春華慌忙一攔。

程寧阻攔不及，春華已經被一掌摑在了臉上！

‘啪！’

謝念瑤沒收著勁，手上又有丹蔻，直接將春華的臉劃了幾道痕。

春華氣的渾發抖，趴在地上都快委屈哭了。

可又不敢說話，怕給程寧招惹麻煩。

“你個賤婢，也敢置喙本宮？”謝念瑤冷嗤“還不去搜！”

甜杏得意地看了春華一眼，那眼神分外挑釁人得跟對主子，誰位高，誰得勢。

帶著輕蔑，就要踏殿門。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此次來就是找茬的，一支簪子，丟了也不是大事。

不過是尋個借口找程寧的不痛快罷了。

臨華宮上下的宮人都不敢言語，全排一排站著。

“等等。”

程寧出了聲。

甜杏原本想裝聽不見，可接著就被人反手扣住了腕，一拖，同樣重的掌落在了臉上。

‘啪！’

謝念瑤瞬間便瘋了“你敢打？！”

扯著程寧的服就要往臉上招呼，半途被扣住了手腕。

即便傷過，程寧的手勁要對付這種十指不沾春水的深閨貴，也綽綽有余。

謝念瑤被的痛，愈發憤怒“來人！給本宮摁住！”

“娘娘不必費事，這臨華宮你要搜也可以。”程寧聲音又輕又慢“只是簪子若是搜不出來，娘娘要給我一個說法。”

“說法？整個后宮都是本宮的，說到底你不過一個低賤侍妾，床上功夫了得些能留住陛下，就當自己真是主子了？”

謝念瑤的話不堪耳，面容也扭曲的變了形。

四周圍的宮人聽見了，不免嗤笑。

可也沒有一個人敢對程寧下手，都懼怕著程大帥的余威。

程寧撤了手，嘆出一聲輕笑“先帝在位時，曾要子習訓，不可出言鄙，我當娘娘出名門，原來名門說話也如此俗。”

程寧話音剛落，謝念瑤面一變。

連帶著邊的宮人呵呵笑起來，指著程寧“你可知自己犯了忌？”

程寧回以無辜“何忌只有？”

“先帝要習的，是戒！程寧，你如此蔑視先帝教導，還敢來指責本宮！”

這下抓到了程寧的錯，也不用搜宮了。

當即下令“熹妃藐視先帝訓誡，罰去永安宮跪十二個時辰反省，并抄戒十遍，以先帝在天之靈！”

程寧眼中的得逞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