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扶風院塵封的院門，阮嬈提著擺率先走了進去，一側臉，卻見裴璟珩并沒有跟上來。

阮嬈納悶的轉頭看他。

“怎麼不進來？進來呀。”

裴璟珩站在門外，神怔怔的看著荒蕪蕭瑟的院落，靜默不語。

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踏進這里。

近鄉更怯，他突然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畢竟這里，承載著他所有關于母親的回憶，也承載著他年那些悲傷的過往……

夕的映著他的側臉，男人一向清冷鎮定的神，漸漸蒙上一層類似哀戚的惆悵。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又暖又的小手握住了。

“進來吧，不是說要好好把這里打掃一下嗎，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阮嬈抬頭著他，眼神如波，無聲又溫的鼓勵著他。

裴璟珩沉默著點點頭，轉頭吩咐下人，“把打掃的東西放下，你們可以走了。”

下人們依言把掃帚水桶抹布放在院門口，全都行禮離開。

裴璟珩將打掃的用一手提起，另一手牽著阮嬈，抬腳邁過了年久失修的門檻。

這個院子一年打掃一次，因為主子們從來不管不過問，下人們也不甚用心，所以院子里荒草瘋長，腳下的石板路都被一旁花壇里瘋狂蔓延的藤蔓遮蓋住。

阮嬈走著走著，突然看見一只碩的老鼠過的鞋面跑了過去，嚇得頓時臉一白，汗都豎了起來！

“啊啊啊啊老鼠啊！”

阮嬈失聲尖，原地直蹦。

裴璟珩神頓時一變，似頭疼般的咬了牙，扔了手里的東西，一下將阮嬈抱在懷里。

“沒事了……別喊了，嬈嬈。”

阮嬈還在尖，裴璟珩頭痛裂，一下捂住了的。

“別了，乖。”

他臉看上去很不對勁，都泛了白。

阮嬈這才后知后覺的停下來，“你怎麼了？”

br> 裴璟珩呼吸不穩，閉上眼一言不發，額頭有冷汗流下。

無數黑暗的畫面想要破開他的腦袋，從里面鉆出來。

漆黑的夜，冰冷的屋子，子歇斯底里的尖劃破夜空，伴隨著瓷的碎裂聲。

小的他嚇得瑟瑟發抖，在墻角一不，迸裂的瓷片不時飛濺而來，甚至在他上劃破細小的口。

人砸累了，突然看到角落里的他，赤紅著眼睛朝他走過來，長長的指甲一下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覺如此恐怖，又如此強烈，他哭著嗚咽，斷斷續續喊著娘，幾乎要背過氣去。

意識模糊前，披頭散發的人眸中的紅漸漸褪去，癲狂逐漸平復。

“澈兒……”

一下哭了起來，將他抱在懷里，“澈兒……娘的澈兒……別怪娘……”

“娘……”一道熱淚從他眼角溢了出來。

“夫君？夫君！”

晦暗的畫面一下如水波紋般漾開，消失不見。

裴璟珩緩緩睜開眼，夕的暖融金燦，映著眼前的絕人，秋水般的瞳眸映滿了關切和擔憂。

“你回過神了？太好了，嚇死我了。”

阮嬈了發紅的眼眶，撲進了他懷中，小貓似的在他口蹭。

“嗯，夫君沒事了。”

裴璟珩抱了，低頭埋在的發中，狠狠嗅著上的甜香氣，心里破的地方被一點一點的填充了回來。

“你方才一直喊娘一直流淚……我還以為婆婆飄出來了……”

阮嬈埋頭在他懷中，心有余悸的悶聲道。

裴璟珩頓時一愣，隨即啞

然失笑。

“想什麼呢……都去了十幾年了，說不定，早轉世為人了。”

“那你剛才……”阮嬈抬起頭，不解的眨著眼睛。

“是因為我尖，勾起你什麼不好的回憶了嗎?”

裴璟珩沒有回答，反而拉著的手，繼續往前走。

阮嬈以為他不想說，于是也沒再繼續追問，兩人就這樣沉默的走了好一段，卻聽他突然開口，聲音又低又緩

“當年生下我不久，神就出現了問題，經常整日整夜的哭泣，也不說話。”

“那時候父親也經常不回家，跟的夫妻關系一直都很張，就這麼一日日的憔悴下去，神越來越恍惚，突然某一天，開始歇斯底里的尖摔東西。”

“這種況，一直持續到我三歲，有了記憶。”

“我想親近，可嬤嬤說很危險，只讓我住在這里。”

他在一間廂房面前停下腳步，推開了房門。

一發霉的木味頓時撲鼻而來。

阮嬈跟著他走進去，果然看到一堆孩子的玩，木頭做的小馬和佩劍，窗下的書案上擺著習字和三字經，只不過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裴璟珩在書案前站定，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袍坐下，一個人靜靜回憶著。

“我從三歲便一個人住在這里，整日最常做的事，便是趴在這里，抬頭去看正屋的門窗，期能見一面。”

他的目也順著窗戶朝正房那邊去。

“可惜那扇門始終關著，窗戶即便偶爾打開，也照不進去，里面黑漆漆的，飄著苦的藥味。”

“不過我倒是能經常聽到的聲音——每天晚上，都會有歇斯底里的尖和摔打聲將我吵醒。”

“我很想，也很擔心，有一天夜里，我趁著嬤嬤不備，跑進了那扇門里……結

果我差點被掐死。”

說完，他垂下眼眸，神說不出是哀傷還是自嘲。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聽得阮嬈心酸不已。

認識他的時候，他六歲，已經是遠近聞名的神了。

卻不曾想，神天天爹不疼娘不理，孤孤單單活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環境里。

阮嬈越想越心疼他，俯抱住了他。

“都過去了，澈哥哥。”

“以后，你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你有了自己的家，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合格的好父親……我也會努力做一個好母親。”

裴璟珩抬頭看向，眸染了微紅，結不停滾。

“老天總算待我不薄，把你賜給了我……我此生也算無憾了……”

他聲音有些發，一下將拉坐在上，與相擁在一起。

再厲害的，也有的肚皮。再厲害的男人，也有不為人知的脆弱。

直到這一刻，阮嬈才完全讀懂了他，讀懂了他往日那些暴行下藏的無措和，也原諒了他曾經的霸道和莽撞。

上天待也不薄，這樣一個外似冰如火，重重義的鐵男兒，滿心滿眼也只有一個。

即便騙過他，殺過他，害過他，他也全都既往不咎，即便他自己從沒被人過，并不知道該如何人，卻仍愿意獻出自己的滿腔赤誠去。

夫復何求呢？

靜謐的午后，新婚燕爾的小夫妻相擁著，默默陪伴著彼此。

雙方都在脈脈流淌的溫中，找到了與過去一切和解的救贖。

“其實，我娘的死，多多也有我的原因……”

時隔多年，裴璟珩終于放下重，用最平靜的語調，說出裴家所有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