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是被周霖的電話吵醒的，早上五點，天邊泛起魚肚白，郭翠華和程知音還在睡著。

輕手輕腳地去了走廊上，晨風清涼。

周霖的聲音溫深沉，從手機里緩緩傳來，“吵醒你了？”

他在國外出差，忙得昏天暗地的，這會兒終于得空，才打了電話。

“還在醫院？”

“嗯。”程知微嘆氣，心里終究還是有些傷的。

“我安排護工過來，你又不要，這樣熬夜不了。”

周霖本來要安排護工來的，程知微沒答應。

郭翠華守著程商，事事親力親為，想要彌補心里那些愧疚。

不喜歡外人在這里。

“沒事，姐也在這里，我們三個人流睡的。”程知微道。

這個時候，心里其實是有些沉重的。

“他還好嗎？”周霖問。

“不太好，醫生說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心病還需心藥醫，可程商的心藥已經死了。

所以他也活不了了。

周霖沉默下來。

只有彼此的呼吸可聞。

“我盡快回來。”周霖叮囑著，“照顧好自己。”

“好。”

程知微難得了些，“忙完了就抓時間休息吧。”

周霖笑了聲，“好。”

電話掛斷，程知微回頭看到了郭翠華。

短短時間，更加的憔悴了。

“吵醒您了？”程知微開口。

郭翠華搖頭，“睡不著。”

幾乎是整夜沒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很多的事。

“您還得撐著，說不定他想通了呢。”程知微只能這樣安，但心里清楚，這真的只是安人的話而已。

br> 有些難過。

郭翠華握的手，輕聲道“其實人的一輩子真的不長，會遇到好的事，也會遇到很多的坎坷，如果事事較真，會活得很累。”

在勸程知微。

“你和周霖走到現在，他改變了很多，如果你覺得還過得下去，就好好的在一起。”郭翠華眼角潤。

程商做的那些事，一開始確實接不了，每一次想起都覺得撕心裂肺。

可程商要死了，便又釋懷了。

“媽，我不知道……”程知微迷茫得很，周霖確實改變了很多，他變得顧家，變了一開始想要的那種理想老公的模樣。

當然高興。

可是想到過去的種種，心里那道坎兒終究還是難以過去。

等程和周若琦回來，他們再結婚，其實也不過是程知微給自己的一個緩沖時間。

想過了，如果到時候還是難以接，便會徹底的分開。

“我當然知道，你怕他又變以前的模樣。”郭翠華哪里不懂的擔心，可是人這一輩子，不可預測的事太多了，誰也不能保證能一輩子順遂。

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做出改變。

程知微如今有這個本事了。

“媽，爸醒了。”程知音的聲音傳來，有些著急。

郭翠華和程知微趕回去。

程商醒了，甚至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坐了起來，看到郭翠華進來，有氣無力的了一聲，“翠華。”

他終于開口說話了。

郭翠華忙走過去，心

里高興，“要不要喝湯，我去給你熱。”

“好。”程商答應著。

郭翠華喜出外，忙提著保溫桶出去了。

程知音接了個電話，也跟著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程知微，坐在椅子上點著手機，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就僅僅只是陪著程商，怕有什麼突發況。

過了一會兒程商的名字，“程知微。”

程知微抬頭看過去，對上的是程商死寂的目，帶著愴然。

空氣沉默了半分鐘。

程商有些虛弱的了一聲，“程知微，你欠珍珍一條命。”

又是這樣的話。

程知微卻平靜的很，挑了挑眉，“所以呢？”

從不認為自己欠了徐珍珍什麼。

還有，徐珍珍也不是害死的。

是咎由自取。

程商了一下，“所以你得照顧翠華，你要替珍珍照顧。”

程知微再平和的心，此時也忍不住起伏起來。

氣的。

自然會給郭翠華養老。

程商這樣代，搞得好像對郭翠華好，是因為欠了徐珍珍的。

“我欠也是欠媽的”程知微忍不住開口懟道，語氣冰冷，“我不欠你和徐珍珍。”

“我對媽好，是因為對我有養育之恩，不關任何人任何事，更何況是你和徐珍珍。”

“程知微。”程商的臉不好看了。

本就枯瘦的臉上更是一片暗黑。

有種將死之人的難看。

程知微冷笑起來，“其實我覺得你還沒意思的，你明知道我會對好還故意說這樣的

話，是想我生氣，然后對不管不問嗎？”

程商氣更厲害了。

他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在他的潛意識里，程知微一直都是自私自利的，所以才說出那樣的話來。

程知微曲解了他的意思。

不過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病房門推開，程知音進來，溫聲道“知微，你去看看媽把湯熱好了嗎？”

程知微“嗯”了一聲出去了。

程知音等門一關，便開口道“爸，你干嘛對知微說那樣的話？”

程商有點難，“我就是擔心你媽。”

“您覺得知微欠了徐珍珍，那我呢，徐珍珍那樣對我，難道就不欠我？”程知音語氣嚴厲，“您這樣偏心，難道我就不是您的兒？”

“知音，我不是這個意思。”

“況且都死了。”程知音冷笑，“您為了一個死人做了那麼多事，還不夠嗎？還要怎麼折騰？”

第一次對程商說出這樣重的話。

程商臉蒼白，更難看了。

“至于媽，我和知微都會好好孝敬，不用您開口。”

程商就像是郁著的一口氣忽然沒了，整個人委頓下去。

“你們都恨我。”

“都恨我。”

程知音眼睛通紅，別過臉去。

覺得自己心冷，程商都這樣了，還說這種話。

可是活著的人同樣重要。

郭翠華端著熱氣騰騰的湯進來，程商吃了幾口，就要求出院回家。

怎樣勸都勸不住。

郭翠華背過去流淚，卻也知道，該回家了。

最后還是程知音給程商辦了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