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婉婉去年秋天時做的,另一罐兒早早送去了浮玉居給老夫人。
老夫人常年湯藥不斷,那些藥湯濃稠苦口,喝藥之后往往教人食不振,婉婉便做了這個用來佐藥,酸酸甜甜,能得住苦味還能開胃,這一罐兒自己都沒舍得開封呢。
春瀲滟,婉婉領著臨月裊裊走了一路,但來到淳如館院門前時,見正屋外的廊檐下,一左一右站了兩個面生的侍衛。
二人冷面肅重,穿的并不是侯府的裳。
廊下還站著長言,也是一樣的面容嚴肅。
他見婉婉前來,先上前回道:“主子正在會客,請姑娘稍等片刻。”
婉婉可不好打攪表哥的正事,依言退了兩步回避些許,但又直覺那不像是普通看傷的客人會有的陣仗,遂低聲問:
“出什麼事了嗎?”
長言倒毫不對那二人避諱,言語如常解釋道:“姑娘放心,沒什麼大事,只是前兩日祭天大典出事,樞院現下奉旨例行查問而已。”
祭天大典出的事,婉婉也聽云茵說過了。
盤龍臺邊擺放的通天燭在眾目睽睽下出了紕,三人合抱的巨大禮燭用料不當,其中一只在陛下祭天之時竟公然炸開,險些危及陛下的安危。
聽聞太子這次在護駕時,都被飛濺的燃料炸傷了背部,傷勢不輕。
當然,這事并沒有人會拿到陸雯跟前提。
這頭正說著話,屋里的員已經“例行查問”完,準備要離開了,走出來是個很年輕的男子,職卻不低,整個人郁沉沉的模樣。
長言周到走過去相送。
婉婉頷首略見了一禮,便從臨月手中接過糖罐兒,邁步直進了陸玨的寢閣。
不記得自己從前還曾在這里玩兒過,是以步子里猶帶著輕巧和探索,一路走一邊將四下細細打量了一遭。
陸玨的寢間布置十分雅致。
屋燃沉水香混合一縷甘松香,香氣淺淡清冽,四下垂落幾束素青帳幔,柜椅均用紫檀木,里間口則放置了一扇流云飛鶴屏風。
屋里唯一能稱得上裝飾的,是南面墻上裱起來的《百福松山祝壽圖》繡品。
表哥換走的賀禮,原來是用到了這……
婉婉輕著腳步走到屏風后,沒急著進去,站定了先細細地問一聲,“表哥,聽聞你傷了,我來看看你,現在方便進來嗎?”
話音落,只聽里間先傳來一陣料窸窣挲地聲音,而后才是陸玨嗓音低沉地一聲嗯。
陸玨在養傷,閉門謝客,是以今日只穿了單薄的中衫坐在床邊,寬松疊的領口微散,出鎖骨下幾寸堅實的膛,料垂墜,越發顯得寬肩蕭拓。
“表哥,你傷到哪兒了,現下還疼嗎?”
婉婉抱著糖罐兒走近,站定在他前一步之遙,目看向他在袖下的左手臂。
雖然云茵說無大礙,但還是很擔心。
陸玨卻沒直接回答,沉靜片刻,問的卻是:“現下不躲著我了?”
嗯?
婉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表哥說的是哪一遭?
回神兒仔細想想才猜測,莫不是指他啟程那日早上送行?
那事后來云茵還說:“姑娘沒見,夫人臨走給侯爺燉了熱乎的參湯在路上喝,大太太給大爺且心備了好些東西呢,送行時就世子爺是一個人孤零零出府門,也沒人,瞧著還怪冷清的。”
婉婉聞言略微凝起眉尖,思忖問道:“可我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準備,去了不是更冷清?”
云茵聽著直搖頭,抬手點點這姑娘潔的腦門兒,和臨月一齊笑笑不說話了。
冷不冷請,本就不在東西,而在人啊!
婉婉沒料想表哥也記掛著這種小事,黑亮的眼珠滴溜轉了一圈兒,扯謊的時候,貝齒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側。
“沒有啊……我哪里會躲著表哥呢……”
“沒有?”
總不能說是被他咬了耳朵后,得不好意思見人吧,怪難以啟齒的。
婉婉站在跟前,長睫眨眨地看向他,微微歪著小腦袋試圖蒙混過關,仿佛一只小貓兒在等他頭,然后就既往不咎了嘛。
小丫頭一點兒裝模作樣的小伎倆,在陸玨眼里全都是明的,可他還偏就要追問,半點都不準躲避。
可見骨子里是多麼霸道的一個人。
陸玨垂眸掩去笑意,還是算了,瞧抱著糖罐兒也累,便說教坐下。
這次就沒有再坐懷里了,婉婉挪一挪步子上腳踏,挨著他邊坐,糖罐兒先放在上。
想了想,還是認真解釋道:“表哥,那天我沒有去送你,是在陪雯姐姐呢,而且也不知道你這次要這麼久才回來,還了傷……”
婉婉湊近過去看他,瞧表哥不說話,便拿細細的手指過去,先勾住他的小拇指,而后攀附而上,在他手背上輕撓了撓。
“表哥,你生我的氣了嗎?”
的眼睛那麼漂亮,黑白分明,眼波盈盈,堪比世上任何華的明珠,明明純凈無暇,眼底又像藏著一副無形的魅鉤子,湊得這樣近,很容易就能勾人陷進去。
陸玨一定很的主,才能使自己如此紋不。
他有意吊著,不給答案,反倒忽然想起來問:“陸雯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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