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話音嘶啞艱難，言語卻決絕至極。

把自己的臉面生生剝落，再扔在地上踩上幾腳。

句句自己肺腑痛，沒有半點余地。

心坎疼得不樣子，還要這樣扛著，拿那樣輕賤自己的言語，去和蕭璟對抗。

即便明知是以卵擊石，即便清楚，這樣的掙扎，傷的自己鮮淋漓，卻未必能讓蕭璟痛上半分。

云喬說的話語不管不顧，一聲聲的怒吼叱罵。

蕭璟聽得的，陳晉聽得到，嬤嬤和門外的護衛也聽得到。

云喬什麼都不在乎了，不在乎這些人怎麼看，不在乎蕭璟怎麼對他，就是鐵了心要和他魚死網破。

今日今日，即便穿著服，又何嘗有半分自尊。

這樣的日子，和了被人扔在街上辱，沒什麼兩樣，云喬夠了。

或許是被旁人言語輕賤辱了太多次。

于是連心都麻木，淚都凝滯。

沒有像從前每一次被蕭璟言語輕賤辱時，那樣的無助難過，只覺滿心悲涼。

一番話不管不顧，說的暢快至極。

甚至真的不怕蕭璟將了扔在街上去讓人辱。

敢說這話，并非是因為潛意識覺得蕭璟喜，不舍得如此對。

相反，此時此刻的云喬，只覺得自己就是蕭璟泄的玩，也只是他床上的一個件，甚至，不及比蕭璟書房里的擺件珍貴。

覺得自己的生死，自己的自尊，至于他，都沒有一點點要之。

覺得他從未有一瞬真心喜歡過，

覺得他骨子里就是輕賤的。

也不覺得，蕭璟不舍得如說的那樣輕賤辱。

說那樣的話，不是篤定他不會做而心存底氣。

只是真的忍夠了。

那一刻歇斯底里之時，

忘

了遠在揚州的母家，忘了遠隔天涯下落不明的兒和夫君，忘了沈家滿門的。

只記得自己。

只記得自己心里漫長綿延的委屈和痛苦。

不愿意忍了，哭夠了，痛夠了……

就是泥人還有三分，何況云喬本就滿倔強。

殺了不蕭璟，于是想要蕭璟殺了，

或者是，借一場徹底的折磨，讓自己了卻生的意志。

那番話落，蕭璟攥著脖頸的力道猛然加重。

臉沉如水，目寒氣人。

掐著脖頸，被方才的話激怒得滿心惱火。

“云喬，你不想活了是嗎？”

蕭璟寒聲質問，手上青筋暴起。

他就算是要辱輕賤，要磨斷的骨頭，要毀了的傲氣，也絕然做不出那樣下作之事。

渾的皮，這張臉蛋。

他都不釋手，哪里舍得讓旁人瞧上一眼。

就是死了，他也得把人了皮做人骨，絕不可能讓旁人能上分毫。

揚州之時，尚未和離，他都見不得名正言順的夫君和親近半分。

只是因為那夫君酒醉咬了脖頸，便了大怒，當著夫君的面和歡。

甚至恨不得殺了沈硯。

而今，又怎麼可能，拿那樣下作的手段辱云喬。

蕭璟啞聲的怒問，落在云喬耳中，輕飄嘲諷。

苦笑昂首，著他的眼睛點頭，話音乖巧無比的答“是，我不想活了，我在你邊的日子，

生不如死，求大人殺了我吧，殺了我，你解恨了，我也解了……”

云喬話音未落，蕭璟手上力道僵難堪極了。

說在他邊的日子，生不如死。

話音乖巧的，向他求一個解，求他殺。

呵……多可笑。

他在私鹽案的風波里護著，他把從沈家的魔窟里帶出來，他自問比沈硯待好上千萬分。

即便最初時的確是因為和明寧像了幾分，他認錯了人，可是后來呢，后來這些時日里，他對的的好，沒有幾分是因為明寧的緣故。

那些時日的，無論是因著什麼緣故，他自問不曾虧待于。

可竟這樣的恨他。

空有貌，卻無自保之力。

沈家一倒，若沒有他，今時今日的，或許早在流放千里時，被邊塞路上的惡人辱，或許充作后，被坊里的輕賤人。

如果不是他，哪里來的這樣養尊優的日子，哪里還能這樣氣的，口口聲聲說著這些話語往他心口捅刀子。

蕭璟怒聲冷笑不止，末了昂首大笑，笑罷，才低頭看向云喬。

他松開了扼住云喬脖頸的手，由著云喬子力跌在屋外檐下石階上。

石階磕的本就被踢裂的膝蓋生疼，云喬疼得不自覺蹙眉掉淚。

蕭璟著下顎，指腹碎頰邊的淚珠。

笑意溫雅，眼底卻滿是危險道

“云喬，死那樣輕易，有什麼意思呢？你這樣恨我，我怎麼能輕易讓你解呢？

我偏要把你留在邊折磨，偏要一點點敲碎你的骨頭，

偏要讓你在我邊生不如死，才不會放過你。”

蕭璟話音溫雅輕緩，手指捻碎的淚珠兒，另

一只手在肩頭，好似是在云喬耳邊說著呢喃話。

實則那言語里的字句，卻滿是可恨。

云喬怒恨難忍，抬眼瞧著自己跟前的這樣一張臉。

他的模樣，即便生得風霽月，猶如玉人一般，也還是面目可憎，讓人生恨。

忍無可忍，揚手就想再給他一耳。

掌風帶起一陣涼意，蕭璟冷笑著攥住了云喬手腕。

這一掌沒能落在蕭璟臉上。

他攥著手腕，冷嗤了聲，將眼淚在手腕上抹著，啞聲罵道“云喬，你就是條養不的白眼狼。既然你記不住我的好，那就好好記著我的壞，好好的恨著我，永遠別忘了。”

他話落，將人從石階上抱起。

抬步往院門外走，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駛向長安城，最繁華的地界。

最終在坊門前停下。

管事春娘早得了吩咐在門前候著蕭璟帶人過來。

眼下見車馬停下，當即就要去迎。

馬車里，蕭璟卻沒立即下車，而是側首，打量著側從上了馬車，就一直閉著眼睛不肯跟自己說半句話的云喬。

他冷哼了聲，手掐著下顎，道“抬眼。”

云喬咬牙睜開眼睛，怒目瞪著他。

那雙眼睛，像是小母狼一樣野難馴。

蕭璟心微，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忍。

抿了抿，著頰邊一點點的道“知道錯了嗎，若是你低頭認個錯，今日我就饒過你這回，往后既往不咎。”

知道錯了？

怎麼可能！

云喬怒目瞪著他，冷笑斥道“我有什麼錯？我唯一的錯，就是當初在佛寺里，沒有一簪子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