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換了副笑臉子,“先前是誤會了,姑娘了委屈,眼下可大好了?”對旁邊侍立的帶班宮道,“快攙起來吧。”
大宮彎腰相扶,錦書站起來對欠,“勞煩姑姑了。”又對皇后斂衽恭肅道,“回主子的話,都好了,奴才這就回慈寧宮上值去了,知道主子來了,先來給主子磕個頭。主子別拿這個當事兒看,就是包公也有斷錯案的時候,奴才還要謝謝主子恤呢,按著律法,在宮中盜是要上菜市口的,主子菩薩心腸,王諳達是瞧主子面才判了奴才杖刑,要是當時明正典刑,奴才這條命也就沒了。”
皇后訕訕的笑,這會兒正悔得腸子都青了,只怪自己心慈手,倘或當時就辦了,現在反倒好了。太子恨不過一時,母子沒有隔夜的仇,哪像現在,見了像冤家似的。自己就生了這麼一個,小時候他有不足,多病多災的,不知費了多心才養大的。如今為了個丫頭連母親都敢頂撞,是滿腹牢沒傾吐,為這事眼淚都流了一缸子,眼里見了,心底都恨出來,抓不著錯又不好開發,熬得心肝都疼,還送來讓瞧,愈發心窩子。
“難為你通達理,我這兒怪過意不去的。”皇后生生了個笑臉兒,“那你別耽擱了,只管去吧,老祖宗那兒短不得人,我顧著你的臉面,回頭必定給你個說法兒。”
錦書也不得快走,皇后的眼神像尖刀,刀刀要活剮了一樣。忙不迭謝恩卻行退到殿外,深深吸了口氣,徑直出了景仁門,朝慈寧宮方向去了。
第七十五章 長近尊前
門口的宮打起了簾子,太子從外頭邁進來,他換了萬字不到頭的玄常服,外面罩了件醬紅的圖魯背心,腳上是福壽雙全底皂靴,因著還在生悶氣,腳步使了勁的踩在金磚上,啪啪的作響。
皇后抬眼看他,量趕上了皇帝,那五長相簡直和皇帝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皇后長嘆了一口氣,他大了,聽說整治宗人府皇戚攬權手段很老,連太傅都極力夸獎他。這孩子可貴就在率真上,朝臣面前再立威,到了母親這里就是個任的孩子,不像二皇子東齊,小小年紀就兩副面孔,皇父跟前仁孝有加,背過去就是個霸王,攪得他母親章貴妃宮里飛狗跳的。
太子踏前幾步打千兒行禮,“兒子恭請母后萬福金安。”
皇后抬了抬手,“太子起來。”指著邊上坐墊兒道,“到我邊來坐。”
太子梗著脖子道,“兒子站著回話就了。母后今兒來是接著訓斥兒子嗎?”
皇后怔了怔道,“你是這麼和我說話的?我在坤寧宮里等了你三天,盼著你來瞧瞧我,你呢?來了嗎?把我撂著,只當沒我這個母親!”
太子垂手冷冷道,“兒子不敢,兒子這兩天接各奏報,實在是不得閑,原想今兒晌午來給母親請安的,不想母親惦記兒子,倒先過來了。”
皇后沉著臉想,真是個孝順兒子!和錦書說笑有空,來給母親晨昏定省卻不得空,這還沒娶媳婦呢,眼里就沒了母親,往后不定還要怎麼忤逆呢!皇后委屈得想哭,是咬牙忍住了,吁道,“爺們兒家是要以國事為重,只是我心里想著你,幾天不見牽腸掛肚的。”
太子扭頭問皇后的嬤嬤,“娘娘這幾天睡得好不好?進得香不香?”
嬤嬤道,“回太子爺的話,主子這兩天夜夜到子時才安置,趕著給您繡百子被,熬得兩只眼睛都壞了,奴才們勸也不聽,說早些預備著,臨著事兒就不忙了。進餐進得也不香,頓頓只吃素,小半碗米飯就打發了。”
太子一聽心里不落忍了,好言道,“什麼百子被,何必您親自繡呢,造辦就是了,當真熬壞了眼睛,兒子于心何安吶。”
皇后朝他出了手,太子乖乖靠了過去,皇后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的哥兒,等你為了人父就知道了,天底下沒有不惜自己孩子的父母,我是這樣,你父親也是這樣。”
提起父親,太子心里擰了麻花,他要是疼兒子,何至于鐵了心的和他爭?平日里千般好,萬般好,到了這關頭還不是只顧著自己!
皇后知道他的心思,他們爺倆落進同一個陷阱里尤不自覺,還齜著牙對咬,錦書那小蹄子八暗里高興得了不得。唉,這又是個壞疽不能,要顧全皇帝和太子的父子,也得顧全天家的臉面,揭開瘡疤容易,要愈合只怕得費大周章,姑且只有悶在肚子里。
這只是一方面,再者說,也著實害怕。皇帝端著架子極力的要保住尊嚴,大家裝聾作啞的尚且天下太平,可要是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皇帝橫下一條心豁出去要翻錦書的牌子,到時候怎麼辦?誰又能阻止得了?
皇后不能單刀直的和太子就這件事來講道理,只好娓娓道,“你什麼都能懷疑,唯獨不能懷疑你皇父疼你的心,你們兄弟之中,他在你上用的心力最多。你打小子骨就弱,六歲那年差點就不好了,那時候你皇父才極,那樣多的家國大事等著他去料理,可他下了朝就進壽藥房給你研藥煉丹,奏章來不及批閱,夜里只睡兩個時辰,靠喝釅茶提神理政務,十天里瘦得臉都尖了,還要隔一個時辰來給你診一次脈。你那時病得昏昏沉沉,肯定是記不得了,我卻是知道的。”皇后看著他,捋了捋他的鬢角,“我那時沒了主意,是他一個人扛下來的。他沒日沒夜的守著你,他是個有擔當的人,當時他不過二十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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