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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第五章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一個是從小疼我的六哥,一個是我至死不渝的阿磐,任何一人有事,都非我願。

無論如何,我不能看著阿磐死,我要救他。

雖然六哥說會放了他,但我知道他不會縱虎歸山。

六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以他的命搏一個萬一。

那麽,我隻能破釜沉舟。

我低聲對完磐道:“我會設法離開六哥,你先走,我再找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趙俊盯著我的目淩厲如箭,“湮兒,還不過來?”

我掰開完磐的手,他不鬆開,含笑揚聲道:“趙俊,就算朕與湮兒做一對同命鴛鴦,也不會再信你。”

聞聲,趙俊並沒有被激怒,溫笑如春,“這要看的選擇了,湮兒,你想要他是生是死?

“別過去,區區兩千人,不足為懼。”完磐在我耳畔道,順勢吻了一下我的腮。

眾目睽睽,他與我這般親昵,不是故意激怒六哥嗎?

我道:“我到六哥邊,伺機以匕首要挾他,讓他放我們走,阿磐,這是唯一的法子了,豫兒縵兒不能變孤兒。”

他猶豫片刻,慢慢鬆開手。

我緩步走向六哥,侍衛一窩蜂地圍擁完磐,長戟森森。

趙俊凜目瞪我,我求道:“六哥,我從未想過跟他去金國,放了他吧。”

他扣住我的手,微抬手臂,侍衛得令,再次揮戟圍攻。

立時,廝殺再起,腥味充滿了整個天地。

磐怒火衝冠,沒有了我的妨礙,如假寐的猛虎倏然驚醒,全發出駭人的力量,威力驚人。一招橫掃千軍,所向披靡;一招靈蛇出,狠辣無比;一招潛龍騰躍,氣象萬千。

他的四周,橫遍地,劍芒所到之,斷肢橫飛。

仿若龍虎嘯,猶如萬馬奔騰,更似千滔萬浪,披荊斬棘,所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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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傷心道:“六哥,你騙我!”

趙俊厲目盯我,“你還好意思說?此次乃千載難逢的良機,擒住完磐,便能一雪前恥。”

我大駭。

他說得沒錯,擒住金帝完磐,便能雪恥複仇,金軍也不敢再輕舉妄

然而,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我的阿磐淪為階下囚。

我應該為了所的男子以刀要挾六哥,與六哥決裂嗎?

此時此刻,我不知怎麽做是最好的,下不了決心……

上有傷,應付圍攻的大宋侍衛仍然遊刃有餘,二十八衛也仍然銳不可擋,隻是,這麽多侍衛,何時才能殺完?他見我沒有手的意思,猜到我方才所說的隻是騙他的吧。

他偶爾向我,那樣憂傷而急切的目,令我的心痛不止。

二十八衛已有多人傷,不再戰,護著完磐後撤。

可完磐想帶我一起走,時時向我。

我冷漠地著他,搖頭,對他說:我不會跟你走。

長戟從四麵八方襲來,他的護衛為他化去了驚險,卻了一支長戟。

那長戟直刺他的後背,待他有所察覺時,要完全避開已是不可能,左肩生生地承了那一刺。

長戟出,流如注。

我駭然捂,數名金國護衛大吼,拚力救下完磐。

磐大怒,打鬥更為勇猛。

恰在這時,混的廝殺中突然出現一批黑人,約有百來人,為首者著墨披風,冷目溫

葉梓翔!

他怎會回京?而且在三更半夜來到我所住的傾瑤別苑?難道他也知道了我被六哥囚著,回京來救我?

六哥亦震驚,麵如冷鐵。

“葉將軍,救湮兒,被囚了。”完磐擊退侍衛,揚聲喊道。

葉梓翔淡淡地看他一眼,沉穩行來,墨披風迎風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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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六哥麵前,他叩拜行禮,恭敬有加,自然也向我行禮。

趙俊讓他起,並沒有問他為何私自離開鄂州回京,想必心知肚明吧。

著這一幕廝殺,葉梓翔的麵輕淡如水。

為人臣子,他會違逆六哥的旨意幫外人嗎?

無須多想,我也知道他不會。

他一向明磊落,忠報國,再者抗旨非同小可,他不會救阿磐。

著阿磐浴戰的一幕,淚水模糊。

阿磐,六哥不會放過你,我別無他法。

六哥,你要就不世帝王,不會放過阿磐,那麽,我隻能以死你。

隻有我死,六哥才會被迫罷手,阿磐才有一線生機。

我死了,這世間三個文武皆能的男子就不會再為所困,專心於他們的帝業與家國。

我累了,應該去陪伴母妃、父皇、樂福和李容疏,不該再留人世。

預言的人說得對,這雙碧眸會害死自己,也會害死邊的人。

我不能再讓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因我而死,更何況,阿磐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的人,是豫兒和縵兒的父皇,我怎能讓他死呢?怎能讓兩個孩子失去母後、再失去父皇?

因此,死,是此時此刻唯一的選擇。

葉梓翔和六哥都著完磐被圍攻的一幕,我悄然從懷中出一支白小瓷瓶,取了一顆褐藥丸放口中,再將小瓷瓶放懷中。

趙俊驚覺,扣住我的手腕,問:“湮兒,你吃了什麽?”

葉梓翔也轉過臉來,詢問地我。

咬碎,吞下去。

“李容疏臨終前,給我一顆特製的藥丸,讓我帶在上以備不時之需。”我對他們說,莞爾一笑,“六哥,我沒想到終有用到的一日。”

“是什麽藥丸?”趙俊驚駭地問。

“請六哥下令,讓他們住手。”我祈求道,似乎覺到那碎的藥丸迅速在五髒六腑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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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兒,你竟然要救他?”他攬住我微晃的子,悲聲質問。

“六哥,原諒我,湮兒這一生,隻他一人,我不想我的孩子失去母後,也失去父皇。”我牽著他的袖,哀傷地祈求,“六哥,答應我,放了他……”

“湮兒,你究竟吃了什麽?”他焦急地問,麵劇變。

“陛下,長公主有可能服了毒藥。”葉梓翔痛心道。

見這邊發生了狀況,力擊退侍衛,想要衝過來,一時卻無法衝破圍攻。

趙俊抱著我,又恨又痛,“為何這麽傻?他值得你這般付出嗎?”

開始作痛,那毒開始發作了。

我拽著他的手臂,求道:“六哥,湮兒最後一次求你,放了他……六哥……”

他沒有答應,俊眸的澤漸漸轉濃,“六哥即刻帶你回宮解毒……六哥不讓你死……”

“沒用了,李容疏特製的毒藥,無人可解。”毒的啃噬越發厲害,像有一柄尖刀不停地刺著五髒六腑,尖銳的痛一陣陣地加劇,我無力支撐,倒。

“湮兒……”趙俊蹲下來抱著我,雙眸泛起盈盈水

“長公主……”葉梓翔蹲在我麵前,亦滿目悲痛。

“六哥,我要見阿磐……”翻騰,一如驚濤駭浪,話未說完,熱上湧,從角流出。

葉梓翔揚聲製止廝殺,完磐衝過來,震駭地我的腮,“湮兒,為什麽這麽傻?”

六哥恨恨地瞪他,他臂想抱過我,六哥不讓,一把推開他,痛恨異常。

那劇痛令我蹙眉,咬牙忍著,“六哥,求求你,放了他……否則,我死不瞑目。你若殺他,我會恨你……”

趙俊終究頷首。

我艱難地轉眸,看向葉梓翔,“葉將軍,當年他放你一次,這次,我求你,也放他一次,護送他出大宋國境。”

他那雙清亮的黑眼變得迷濛,“長公主吩咐,末將必定辦到。”

又是一陣絞痛,鮮再次溢出,六哥為我拭,痛道:“莫說了,六哥讓太醫為你解毒。”

我搖頭,看著完磐,輕笑,“豫兒和縵兒給你了,你的願,我會永遠記得,希有實現的那一日。”

磐大慟,淚水落,“湮兒,我會永遠等你,這一世等不到,就下一世,下下世。”

我輕闔眼眸。

“我要去找樂福和李容疏了,葉將軍,你知道嗎?他的師父是端木先生呢,可惜,端木先生那藥方從此失傳了,不知有沒有傳給李容疏。”我提著一口氣,問,“六哥,你知道端木先生嗎?”

“容疏沒有對我提過。”趙俊痛聲道。

“長公主……”葉梓翔有些疑,剎那間,雙眸清亮幾許。

我再次闔眸,握住完磐的手,全的力氣一點一滴地流失,“阿磐,莫哭,我隻是累了,就像父皇,死了,也就解了,不會再有折磨和煎熬……”

他握我的手,泣不聲,“湮兒……”

劇痛襲來,神思漸漸幻滅……

他們一聲聲地喚我,哀痛的哭聲令人容。

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理會宋金兩國的戰事,不想再牽扯兒,不想再理會世事紛擾。

安靜地離去,是最好的選擇。

短短一生,二十八載,卻有半生活於痛苦與煎熬中,不是我想選擇的,卻不得不選擇。

六哥,我從小敬佩的六哥,願你從此任用賢能,守住大宋半壁江山,為中興之主。

阿磐,我的阿磐,希你帶大豫兒和縵兒,就你的偉業。

葉將軍,我敬你如兄長,對你的虧欠怎麽還也還不完,來世我願及早與你相識,再不辜負你。

他們哭泣的臉龐越來越模糊,他們的喚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我希,宋金再無戰事,我想在一的角落,看著金帝和宋帝各守疆土,互不侵犯,國泰民安……

也許,那隻是我的奢

這一世,這麽短,卻又那麽長。

這一世,有太多的恨,也有太多的,恨與,從一開始便注定,無法更改,誰也無法逃

這一世,有太多的無奈,也有太多的痛楚,我總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別人的命運,卻在無奈與痛楚中越陷越深,被迫做一些違心的事。

這一世,沒有太多的選擇,也沒有太多的順心,當命運發生逆轉,當天翻地覆,我唯有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茍且生,為親人做一點事,卻總是功敗垂

這一世,總是任,總是意氣用事,做錯了很多事,卻總有人保護我,讓我不傷。

這一世,活得很累,這一刻,很輕鬆,解了。

六哥,阿磐,葉將軍,永別了。

人間自是有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我終於離開臨安皇宮,終於逃六哥為我準備的長公主下葬典儀。

這要歸功於葉梓翔。

他明白了我中毒亡前所說的話。

李容疏特製的藥丸,端木先生的藥方失傳,有沒有傳給李容疏……

這些話是說給他聽的,讓他明白,我服下的毒藥並非真的毒藥,而是李容疏特製的假死毒藥。

離開金國前,我去了一趟太醫院,來到李容疏曾經住過的廂房。

太醫院的小醫侍給我兩樣東西,一樣是端木先生研製的假死毒藥藥方,一樣是白小瓷瓶,瓶中有三顆李容疏釀製的假死毒藥。

這三顆假死毒藥,李容疏預備讓我用三次,一次是逃出金國,一次是逃出臨安,另一次則是應付未知的變數。

李容疏往往能夠猜中未來會發生的事,先見之明令人驚歎。

我“死”後,六哥守諾放了完磐,由葉梓翔帶來的百騎連夜護送出城。

六哥悲痛絕,未曾上朝,下令將我隆重下葬,定於兩日後出殯。

葉梓翔與雪兒、霜兒聯手,出殯前夕,們徹夜守靈,過了醜時,打開棺蓋,讓我出來。

我換上宮的衫,躲在們的寢殿,次日早上,喬裝們的侍,隨們出宮送殯。

下葬典儀宮很多,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宮的悄然離去。

於是,我順利地與葉梓翔匯合,藏於鄉野。

想不到,這一生,會有兩次借“死”逃生,而兩次都是葉梓翔救我。

因為我的死,六哥悲傷過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之,我這才逃出來。

出殯後第二日,葉梓翔即請回軍,六哥心悲鬱,沒有多加留難,讓他回去。

他來到我藏的村莊,帶了兩個人來,竟是漠漠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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