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飛天,這就是完亮送給我的第二份賀禮嗎?
這些飛天舞伎在風中或飛翔或舞,飄曳,長帶飛舞,鮮花紛紛揚揚,得如夢似幻,令人歎為觀止。
“這是朕特意命人編排的《凰飛天》,如何?”完亮笑道。
“很,極了,阿眸很喜歡,阿眸都想去學跳飛天舞了。”
“飛天之舞可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那些舞伎至有十年的舞藝功底,才能跳出飛仙輕盈飄逸、如幻似真的神韻。”
“陛下故意說這話讓阿眸傷心嗎?”我不樂意道。
“不是,朕隻是不想讓你白費功夫。”他笑嗬嗬道,“你可知,這支舞為何做《凰飛天》?”
我搖頭,莫非這飛天舞的名稱還有深刻的寓意?
他在我耳畔沉聲低語:“飛天是佛教壁畫或石刻中空中飛舞的神,凰是朕與你,凰飛天的寓意便是:我們恩纏綿,快樂似神仙,百年之後羽化升天,在九天之上做一對鴛鴦仙。”
我不信,“當真?”
完亮故作不悅,“難道你不願意?”
我嘿嘿地笑,“阿眸沒聽說飛天,隻是覺得不可思議。”
眾目睽睽,他握著我的手,親昵道:“明睿一生,凝眸一世。你贈朕這八個字,許朕一生一世,那麽,朕便要你永生永世。”
我輕輕笑著,甜到了心坎,與他的目相纏,不顧他人或怨毒、或仇恨的目。
永生永世?
我許他一生一世,他要我永生永世,那我豈不是永遠都無法擺他了?
今日,完亮給予我三千榮寵、萬般偏,讓我出盡風頭、占盡帝,也得罪了所有妃嬪。
壽宴散場,本以為他與我一起回合歡殿,卻不是。他鄭重地對我說,還有第三份賀禮要送給我;他還篤定地說我一定猜不到這份驚喜是什麽。
想來想去,還真是想不到。
坐在帝輦上,在夜中穿行,在燈影中對視,在涼風中依偎。他摟著我,我蜷在他懷中,將我們的意展現在宮人麵前。
臨近梅苑,心怦怦地跳,我坐立不安,不得不猜測,莫非第三份賀禮便是讓我和二哥見麵?
“猜到了嗎?”他勾著我的下頜。
“陛下讓阿眸去地牢?”我不敢置信。
“猜對了一半。”
猜錯了?他不是讓我與二哥見麵?
可是,完亮不再多說,我也不敢再問,擔心一言不對激怒他,那麽這麽久的謀劃就白費了。
地牢前,帝輦落地,他並不下來,我也隻能留在他邊,心中忐忑。
若他不在,我早已飛奔去地牢。
所有宮人、侍從早已消失,隻剩下他與我。夜闌悄悄,秋風瑟瑟,涼意襲,我不自覺地抱自己。
他坐正子,半摟著我,“稍後你就能見到趙璦。”
我點頭,扶上他的手臂,“謝陛下。這份驚喜,的確驚喜。”
“阿眸,驚喜不止如此。”夜濃稠,微弱的昏中,完亮的俊眸幽深如淵,讓人看不,“朕可以放了趙璦,讓他回宋。如此,你是不是對朕再無心結、再無恨意?是不是心甘願當朕的人、與朕一生一世永不分離?是不是與朕住在鸞宮、快樂似神仙?”
“阿眸,回答朕!”他握著我的肩,嗓音那麽低、那麽沉,沉得有點啞、有點發抖,他期待我的回答,灼灼盯著我。
他當真放了二哥?當真讓二哥南歸?當真?
如若二哥回臨安,從此我了無牽掛;如若完亮真的給我獨寵,我心甘願托付一生嗎?
他重聲問:“為什麽不回答朕?是不是不願意?”
雖然心中紛,但沒有別的選擇。
我又又激,“阿眸沒想到陛下會為了阿眸放了二哥,陛下,真的嗎?”
完亮語聲沉沉,“君無戲言。”
熱淚盈眶,想哭,又想笑,“謝陛下。”
他自願放了二哥,是最好的……我終於做到了,終於救出二哥……隻要二哥平安回到臨安,我在哪裏都無所謂……
“隻要能讓你接朕、喜歡朕,一心一意對朕,與朕廝守終生,朕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也可以犧牲所有。”
他的眸炙熱而深沉,他的深無與倫比,他對我的,蒼天可表,日月可鑒。
與趙璦舍命相救相比,完亮的有過之而無不及;與完雍相較,自然是他略勝一籌……上蒼不給我與完雍相、相的機會,他會如何待我,我不知道,而完亮如何我的,我心中清楚。
也許,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嚐試接他、喜歡他。
“二哥平安回到臨安,阿眸再無牽掛……阿眸會陪著陛下,哪裏都不去……阿眸還想在鸞宮最高的樓頂與陛下一起看日出、看夕,一起月、星星……阿眸還要為陛下生養兒……”我誠懇道。
“好,真好……”他陡然抱我,激得仿佛要折斷我的肋骨。
“可是,阿眸害怕會有斜倚熏籠到天明的那一日,會有被陛下厭棄、被廢冷宮的那一日……”
“不會的。雖然朕無法獨寵予你,但你永遠不會失寵。誰有膽量害你,朕就殺無赦!”
“陛下還要相信阿眸,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懷疑阿眸。”
“好,朕永遠信你。若你犯錯,朕也不會懲你。”
不知為何,心中又酸又甜,“如此一來,前朝、後宮都會議論陛下,說陛下偏心。”
完亮鬆開我,低笑,“朕擺明了就是偏心。朕你,自然護著你、為你著想。”他輕我的下,“怎麽了?你是哭還是笑?”
我窘迫地低頭,“阿眸還有一個要求,陛下不許再納新妃。”
他朗聲笑起來,“朕的阿眸竟然這般霸道、悍妒。”
我故作兇惡狀,“敢納新妃,阿眸就廢了陛下!”
他摟著我,開懷大笑,愉悅的笑聲隨風傳開。
地牢的護衛帶趙璦出來,見到他的剎那,我驚呆了。
這是二哥嗎?
大半年未見,他竟然像一隻瘦骨嶙峋的死鬼從地牢飄出來,剎那間,心驟然揪起來,很疼很疼,熱淚落。
完亮拍拍我的肩,“明日朕就派人送他出城,你們最後一次見麵,好好告別吧。”
我含淚點頭,看他慢慢走遠,才看向二哥。
趙璦站在我麵前,形銷骨立,麵暗黃,那雙俊眸深深地凹陷,雙頰也凹陷得厲害,仿佛變了一個人,仿佛與以前的普安郡王再無任何關係……是我害他的,是我連累他的……是我……
“二哥……”淚落如雨,我幾乎站不住,抓住他的手臂。
“三妹……”他亦雙眸含淚,“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是好好的嗎?
二哥,我該死,是我連累了你……
他手為我拭淚,憔悴得不樣子的臉龐織著喜悅、悲痛與欣,“你瘦了,不過氣還好……他待你好不好?”
我點點頭,“二哥待我恩重如山,他待我……很好,他說,他不會再納新妃,永遠信我,縱使我犯錯,也不會懲我……”
趙璦淡淡道:“如此……的確好……若是險狡詐之人,即使承諾,也會毀諾,言而無信。”
我道:“我知道了,我會當心。”
相顧無言。
原先有很多話想說,此時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那些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知道,我已無力保護你,還要你犧牲自己保護我,但你要知道,金主不可信……”他激地握住我的手臂,“無論他如何對你,你都要記住,你是大宋公主,大宋才是你的歸宿。三妹,記住!”
“我記得。”
“這次,完亮為什麽讓你我見麵?”
二哥是警覺的,知道完亮不會無緣無故地讓我們見麵。我淚落不止,語重心長道:“二哥,若有機會逃走,千萬不要回頭。隻有你回到臨安,我才有希離開這裏……二哥,千萬記住……”
趙璦睜目,雙眸閃亮,“你已有部署?”
我唯有點頭,“二哥,答應我,好不好?一定要逃出中都,一定不能回頭,否則,我的犧牲就白費了。”
他沒有回應,唯有清淚兩行,悲傷,懊喪,痛恨……
我輕靠在他肩頭,“二哥,你曾舍命相救,我無以為報……”
二哥,你曾舍命相救,我無以為報;你平安南歸,是我此生唯一的心願。
他啞聲道:“你深虎,隻為我,我亦無以為報……”
他的言外之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後傳來腳步聲,我後退,“二哥,珍重。”
“三妹,你也珍重。”趙璦收拾了心,可能是不想在完亮麵前示弱吧。
“郡王與阿眸兄妹深,令人羨慕。”完亮握我的手,自然而親昵,刺痛了二哥的眼與心。
“縱然是羨慕,也羨慕不來。”趙璦目漸冷。
“今日是阿眸二十二歲芳誕,朕特意讓你們兄妹倆見一麵,當是送給阿眸的賀禮與驚喜。”完亮一笑,“大喜之日,朕會命人帶你去沐浴更,讓阿眸了卻一樁心事。時辰不早了,郡王沐浴更後早點歇著罷。”
“恭敬不如從命。”趙璦落魄、狼狽如斯,也是那般優雅從容,“三妹,記住二哥的話。”
“我記得。”我應道。
兩個護衛、兩個侍從護送二哥去沐浴更,應該是去幹淨整潔的所吧。我著他瘦削的背影慢慢被夜吞沒,心道:二哥,再見!二哥,保重!
完亮拉我上帝輦,“放心吧,那些人會帶他去沐浴更,然後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天亮了。”
我應了一聲,靠在他肩上,五髒六腑還是揪得的,悲傷難抑。
他好似自言自語,“趙璦雖是宋人,卻鐵骨錚錚,有一與生俱來的傲氣,不像你舅舅,越老骨頭越。”
我沒有搭腔,他抬起我的臉,“早知如此,就不讓你見他了。”
我連忙道:“二哥被阿眸連累,吃了這麽多苦,了這麽多罪……阿眸愧對二哥……”
他苦楚地皺眉,“先前你也把朕傷得遍鱗傷,尤其是這裏,千瘡百孔,這筆賬又怎麽算?”
他拍拍口,我心道:你撕裂我的心,傷得我無完、千瘡百孔,我又如何討回公道?
可是,很多時候,本沒有公道可言。
我道:“阿眸愧對二哥,是因為無法補償他;陛下的傷,阿眸慢慢治,可好?”
他笑著摟過我,熱氣灑在我耳畔,“稍後回去就給朕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