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正人君子,不會強迫我。
他讓我早點歇著,說明日啟程去遼才有神。
夜深沉,心悲酸。
三更時分,我輕手輕腳地爬起,收拾了行裝,留下一封書函,牽了一匹駿馬,疾馳南下。
無人追來,許是他沒有發覺,待清晨發現我不見的時候,追不上了。
完雍看見書函就會明白我為什麽離他而去——我說,被困多年,心力瘁,千瘡百孔,隻願在世外清靜之地度過餘生,像一隻小鳥,天高任鳥飛,像一條魚,海闊憑魚躍,不理會紛擾世事,亦不再思及兒長。
大哥,你會明白的,是不是?
大哥,這些年,輾轉於江南與北國,我很累,就讓我過一些安靜的日子,可好?
大哥,珍重。
擔心被完亮的耳目、下屬認出來,我喬裝一個乞丐,穿著破損,淩的鬢發遮掩了麵容。
所幸,一路順風,應該沒有被人盯上。
前方就是南京,睿兒就在城中,想進城,卻又擔心被完亮抓了。
罷了,罷了。睿兒,不是娘親不要你,而是,娘親也是迫不得已。
過了長江,很快回到那個仿似世外桃源的家。
倘若宋金兩國開戰,長江一線便會烽煙滾滾、流河,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爹爹、哥哥所在的小島距長江不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隻怕我們也要盡快搬走。
我離家多年,去了哪裏,遭遇過什麽,爹爹、哥哥沒有問,也沒說什麽。哥哥隻說:你不是小姑娘了,凡事三思而後行;爹爹不會再管你,你的終幸福,哥哥想管也管不了,你自己做主。
假若爹爹知道我與宋國、金國的牽扯,不知會氣什麽樣。
而哥哥,從未離開過小島,滿足於一家三口的快樂與幸福,我不想讓他心。
既然回來了,就應該放下所有,當一條有飯就吃的米蟲,什麽都不想。
這種心放鬆、無憂無慮的日子,這種明月相伴、清風相隨的日子,這種花果飄香、青草茵茵的日子,平淡如流水,快樂似神仙,再愜意不過。
哥哥的兒子已經八歲,聰明伶俐,英俊可,很討人喜歡。嫂嫂又生了一個兒,因為難產,流了不,幸虧我在,及時施救,否則嫂嫂就此去見閻羅王了。
每日都會想起遠在南京的睿兒,想得心痛。
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唯有在思念中懺悔自己棄了兒子。
我對爹爹說過,最好搬走,可是,爹爹不願搬,因為娘親睡在這裏,不能搬。
他還說,金國打不過長江的,雖然宋主懦弱、宋國孱弱,但也有才德兼備的大將防守江淮。
我憂心忡忡,卻沒想到,爹爹一語讖。
十月,哥哥的兒子不小心寒,高燒不退,小島附近的藥鋪買不到一味藥,隻能到平江府去買。嫂嫂、哥哥要照顧大的、小的,隻有我去買了。
進了城才知道,完亮已從南京出發,率軍南伐。
看來,他執意踏平臨安。
買了藥材,從藥鋪出來,忽然,前方突然出現兩個青漢子,堵住我的路。來者不善,我急轉,後麵也站著兩個青男子,形圍剿之勢。
他們是完亮的人?
心念急轉,我急得腦子打結,其中一人道:“我家趙公子有請。”
趙公子?是二哥嗎?他們不是完亮的下屬?
隨他們來到附近的酒樓,走進一間廂房,果然是趙璦。
房門關上,二哥激地拉我的手,笑逐開,“三妹,終於找到你了。”
我也開心地笑,“二哥。”
離開金國,他又變回那個風度翩翩、俊傾城的宋國普安郡王。他著一襲梅花淡紋錦袍,腰懸一枚清碧玉,三分矜貴,三分瀟灑,四分雍容,相比在中都被囚的時候,氣紅潤,胖了一些,瞧不出一一毫的病。如此看來,他的子已恢複到被囚之前的康健。
不經意間,趙璦擁我懷。
我愣住,一時之間沒有推開,想來他太激了才會抱我。
一到平江府就遇到他,怎麽會這麽巧?
半晌,我掙了一下,他鬆開我,我問:“二哥,你怎麽會在平江府?”
“金主南下,中都必定發生了什麽事,我命人暗中查探,這才知道,你已被人救走。”他拉我坐下來,為我斟茶,“我猜想,你離家多年,一定會回家看看。因此,我派人在平江府和附近找你。數日前,我收到飛鴿傳書,說有個島民見過你,我立即趕到平江府,一個時辰前才到。我正想去島上找你,沒想到在街上看見你。”
“這麽巧。”我幹笑,不懷疑,有這麽巧的事嗎?
“在這裏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他笑得有點不自在。
“有一點。”我慢慢飲茶,思忖著他為什麽找我。
“對了,你何時回到平江府?”
“兩三個月前。”
“之前大半年你在哪裏?”趙璦分外詫異。
“我擔心一旦南下就被完亮捉住,躲在西北。”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你走了,金主必定廣派人手南下找你,絕對想不到你躲在西北。”
我淡淡地笑,他凝視我,俊眸漸漸暗淡,似有心事。
他怎麽了?
我道:“二哥,上複是契丹人,真名耶律複,是遼國天祚帝長子晉王的兒子。不過,他死了。”
他大吃一驚,忙問怎麽回事。
我道出耶律複與我相識以來對我的利用與機心,道出在西北發生的事,二哥聽完後,唏噓不已,“想不到他竟然是遼國皇族孤。雖然耶律兄用心不良,雖然他幾次想利用你,但最後寧願自己死也要兄弟放了你和大哥,不失為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我悵惘道:“他選擇死,也許是不願再夾在手足與我之間左右為難,也許是覺得愧對我。”
後來我常常想,他非要自盡嗎?有必要嗎?想了好久才得出一個結論,也許,他早已抱著必死之心,隻為全我和大哥。
“耶律兄令人敬佩。”趙璦慨道,“若他沒有死,率領契丹人與金人抗爭,也許真的會複國。”
“是啊,我也不明白。”
“也許他覺得,他的兄弟不會放過你和大哥,就以他一命換你們兩條命。”
“或許吧。”
沉默半晌,他忽然道:“對了,三妹,去年二月,父皇立我為皇子,封我為建王,賜名瑋,如今我‘趙瑋’。”
我弄不懂,為什麽宋帝總是給他改名,改來改去,多麻煩。
他含笑勸道:“父皇很想你,三妹,你去臨安見見父皇吧。”
我堅決道:“我不會再去臨安!也不會再見父皇!”
趙瑋心虛道:“為什麽?三妹,你畢竟是大宋沁寧公主。”
“他本不當我是兒,他的寵與都是假的,我為什麽要見他?二哥,你也不要當什麽皇子、建王了,他懦弱昏庸、膽小無能,不顧我們的生死,世間有這種狠心、無的父親嗎?虧他還是一國之君,竟無半點擔當與氣魄!”我一口氣說出來,發泄出心中的怨憤。
“父皇不是不顧我們的生死,而是,營救我們涉及家國大事,父皇不得不慎重。”
“慎重?就算不能明著派人去中都救人,也可以暗地裏派人去救!二哥,你知道嗎?耶律大哥對我說,他求父皇求了很久,父皇才答應他去中都救人。而且,父皇不給他一兵一卒,讓他單槍匹馬去中都。為人父,作為一國之君,他也算開天辟地了。”我嘲諷道。
“你不能這麽說父皇!”趙瑋輕聲斥責,“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他不是我的父皇,他隻是我的舅舅。”
“三妹……”
“你不必再說。”我站起來,“家中有要事,我必須拿藥回去。”
他連忙走過來,安道:“就算你對父皇有怨氣,也應該去臨安和父皇說清楚。”
我冷嗤道:“沒必要。二哥,我必須立即回去!你回臨安吧,不要再來找我!”
他出其不意地搶了我兩包藥,分外堅定,“就算是綁,我也要把你綁去臨安。”
我瞠目結舌,沒想到他真的綁我去臨安。
趙瑋派人將兩包藥送到我家,然後快馬加鞭地趕回臨安。
我說我絕不會再皇宮,態度堅決,趙瑋終究妥協,安排我住在朝夕苑。
觀察過這座別苑的巡守,頗為森嚴,若想逃出去,還真不容易,隻得作罷,從長計議了。
二哥也住在這裏,一半陪我,一半防範我逃跑。自然,他待我極好,任何事都依著我,除了一樣:不讓我走。
歇了一日一夜,宋帝終於在早膳後駕臨別苑。
那個明顯蒼老了的富態男子從晨曦中走來,初冬涼薄的日照在他的臉上,讓他圓潤的臉孔看似明。他穿一襲玄金紋錦袍,頭戴金冠,金燦燦,與日輝映。
見我站在廊下,他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花,笑瞇瞇地展雙臂,“瀾兒。”
我知道他想抱抱我,可我沒有如他所願,屈行禮,冷淡道:“父皇。”
宋帝尷尬地僵住,微笑凝固在臉上,看向站在一旁的趙瑋,又看看我。
“皇妹知道父皇喜歡坐在外麵,就命下人將膳案搬至廊下,可一邊閑聊一邊飲茶。”趙瑋臂引他坐下來,接著示意我坐在他側。
“瀾兒,朕知道,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宋帝握住我的手,眼中布滿了疼惜,“是父皇的錯……父皇沒有及時派人去救你們……”
“父皇,皇妹回來了,過去的事無須再提,今日就說點兒開心的吧。”趙瑋笑道。
“不,朕一定要說。”宋帝沉沉地歎氣,“瀾兒,也許你會覺得朕懦弱膽小,可是,不是朕不想派人去救你們,而是不能。”
“為什麽?”我冷冷地問,就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靖康國變後,朕一直沒有派人去救父兄,不臣民斥責朕冷酷不孝、無無義。”宋帝的神頗為誠懇,“朕沒有派人去救父兄,自然有私心,朕不怕承認。時隔多年,你們被金主囚在中都,倘若朕派人去營救你們,就會有臣民說:朕派人去救養子養,為什麽當年不派人去救父兄?”
照他所說的去想,這個理由的確說得過去。
然而,他的所思所想仍然自私,隻想到自己的清譽與聖名,不顧養子養的生死,還是冷酷無。在我看來,他的想法和作法都是可恥的,我不會輕易被他說服。
趙瑋順勢勸道:“皇妹,父皇是有苦衷的。為兒,生在帝王家,應該諒父皇的苦。”
宋帝真誠道:“瀾兒,父皇不求你的原諒,但求你諒解。”
心中冷笑。
你有你的私心,我有我的想法,既然無法茍同,那就不必爭辯。
於此,我淡淡一笑,沒有出聲。
宋帝以為說服了我,樂得笑不攏,“瀾兒,跟父皇回宮。你還是大宋尊貴的沁寧公主,是朕寵的金枝玉葉。”
“瀾兒隻想和爹爹、哥哥過簡單、平淡的日子,榮華富貴不是瀾兒想要的。”我疏離道。
“三妹……”趙瑋使勁地使眼,讓我不要說一些無謂的話。
“瀾兒在金宮吃盡苦頭,心力瘁,千瘡百孔,隻想和最親的家人過完餘生,還父皇全。”
“隻要你願意,朕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宋帝加重語氣,抬高聲音。
“瀾兒隻想要,遠離宮廷,回到屬於自己的家。”我亦重聲道。
“你非要拒絕朕嗎?”宋帝怒道,麵有不悅之,眼中浮著縷縷寒氣。
我心中狂笑,你憑什麽生氣?憑什麽我跟你回宮?憑什麽?
我再也忍不住,一腦兒地發泄道:“我你一聲‘父皇’,是敬你是長輩,是娘親的兄長。我不跟你回宮,是因為我討厭皇宮,討厭宮裏的人與事。就算你求我、命令我,我也寧死不屈!”
趙瑋斥道:“皇妹,住口!”
宋帝臉膛發暗,森冷道:“讓說下去!”
怒火直升,我大聲道:“我為什麽跟你回去?為什麽回去當什麽沁寧公主?我不稀罕!皇兄和我被困中都,你為了自己的清譽與聖名,不顧我們的生死,棄我們如敝履,這就是為人父的所作所為嗎?這就是一國之君的襟擔當嗎?我是子,與你的父之很短,不到一年,你不救我,我無話可說;可皇兄是你從小養在宮中的養子,他被完亮囚在地牢,盡折磨,飽摧殘,生不如死,你不聞不顧,冷酷無,令人失至極。你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君!”
“不要再說了!”趙瑋低吼,容於我所說的一番話。
“啪”的一聲,宋帝賞了我一掌,力道很重,很疼,火辣辣的疼。
“到你的痛了,是不是?”我冷嘲熱諷道,“你的所作所為,如何讓人尊重你、敬你?想當年,娘親陷金國,你也沒有派人營救娘親吧。不知娘親是怎樣的失呢?”
最後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宋帝。
他死死瞪我,臉孔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烏雲滾滾,仿佛隨時會有電閃雷鳴,可怖駭人。
我不懼地罵:“懦夫!昏君!”
宋帝火冒三丈,鬱地下令:“從今往後,你就住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
話音鏗鏘落地,他氣呼呼地拂袖而去,肩背僵。
趙瑋趕忙追上去,許是想為我求吧。
囚我?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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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繁華京城無人不識宋家嫡女宋絮清,出了名的驕矜,是宋家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姑娘。但奈何宋家嫡女不思進取,整天聽曲兒逗鳥兒,世家女子當會的琴棋書畫是樣樣不精,然其命好,早早就被婚配于太子裴翊琛。重來一世,死于廢太子裴翊琛刀下的宋絮清悟了。裴翊琛能看中她,不僅僅是看重她的家世,還看中其不理世事的性格。為了這輩子能夠安然活到晚年,宋絮清早早抵達學堂,從學堂歸來后便投身于琴棋書畫中,晚間請來教坊先生習舞。本已習慣宋絮清不作為的世家女子驚了。眾人:她這麼做,定有她的深意,而我豈能落后于她?此后,眾世家女子不是在學習,便是在學習的路上。春日馬場蹴鞠比拼,本該坐在場下的宋絮清一襲便裝騎馬奔來,英姿颯爽。眾世家女子:她什麼時候學會的騎馬!?-且為了能存活,宋絮清決定與養病于南澗寺的三皇子,未來的太子裴牧曜結為好友,只不過南澗寺墻垣過高,在獲取裴牧曜信任前,需要學會爬墻。某日夜里,南澗寺。與好友商議事務后,裴牧曜漫步于院間,忽而聽聞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隱于暗處的護衛現身,然而卻聽到墻垣高處傳來呼救聲。被高墻嚇得魂不守舍的宋絮清眸中帶淚,“救…救命啊!”-端午宮宴,宋絮清一曲成名,宋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聽聞太子屬意于她,宋絮清驚魂未定,思來想去,打起了裴牧曜的主意。夜深人靜,久未爬墻的宋絮清再次爬上墻垣,她顫顫巍巍,好不容易爬到頂處,就瞧見站于高墻下的裴牧曜,他冷著一張臉,活像閻王。宋絮清:“……”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正當她轉身之際,活面閻王道:“下來,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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