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歡低聲道:“容不過一張皮,無法斷論心。”
渡厄還是笑道:“施主講話似有弦外之音,貧僧愚鈍,只生了一雙眼睛,只知眼見為實。”
他輕輕拂了下袖,笑容減淡,“施主乃當朝攝政王,權傾朝野,世上再無第二個人有您這般的風頭無兩,您想要的,大約沒有得不到的。”
言辭夸贊,實則暗暗嘲諷,“雖然貧僧懷璧其罪,惹來您的覬覦,但施主要知道,縱使您的手段如何剛厲害,貧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您以權勢相,貧僧這殘軀便和手中的奇珍一起毀了,施主必然會空手而歸。”
傅沉歡道:“在下絕無迫之意。”
他薄微抿,只問:“大師如何才肯割,還請言明,在下必定無有不應,事事踐行。”
聲音不高,一字一句卻清晰穩重,讓人無端想起玉佩環撞,金石之音,竟有說不盡的穩妥可靠。
覺仁寺的所有弟子都肅穆靜立,低頭不言,渡厄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從亭中走出。
眼前長玉立的男子眉目微斂,言語謙卑,看起來確無相之意,而且已經過去這麼久,他似乎真的沒帶隨從。
渡厄的目從遠緩緩回落到傅沉歡上。
“看施主獨一人立于此,便知此番誠意確實不假。雖然施主罪孽深重,但此誠心卻難能可貴。”
他略一沉:“龍角赭是曠世奇藥,有活死人白骨之神效,乃一位救命珍材。施主雙手腥,滿業障尚未消散,若將此寶于您手上,只怕玷污埋沒,佛祖亦不會答應的。”
渡厄微頓,話鋒一轉,“但此事并非不可破。如若施主愿意讓貧僧為你洗凈罪孽,點化新生,貧僧亦可考慮將此藥付于你。”
傅沉歡道:“但憑吩咐。”
渡厄一揚手,后一位弟子快走兩步出列,雙手遞上一節黑亮的長鞭,穩穩落于他手上。
“施主,你我所之地乃是先師親手建造的滌靈亭,此編鞭名‘凈魄鞭’,亦乃先師所傳。施主雙手亡魂無數,可知逝者苦靈在上不得安息?施主上的命債筆筆皆是腥,唯有用此鮮方可償還——你可愿跪于滌靈亭前,由貧僧為你凈除孽債?如若施主愿意,那龍角赭,貧僧亦愿雙手奉上。”
傅沉歡道:“我心甘愿。”
作者有話說:
嘿嘿今天早點,評論前五十紅包寶貝們~~
另外今天寫的上頭,大手一揮決定加更,預計——寫完得零點?嘿嘿嘿午夜場見
——
第38章 諾諾護夫
他一言落地, 在場似乎更靜了幾分。
傅沉歡眉眼沉靜,緩慢邁開,一步一步走至滌靈亭前,輕掀擺慢慢跪下來。
他心底異常平靜。
他自己清楚, 他跪的不是高僧, 而是佛祖。
渡厄著他, 平靜無波的雙目泛起一波瀾。他眉心輕皺,端肅的臉龐上出些許不解之。
算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面見傅沉歡。他的容實在與傳言中的腥形象相去甚遠, 只單看他的樣子,恍然一位清冷矜貴的世家公子,完全不像常言中殘忍狠辣的間人屠。
他舉止亦從容清雅, 甚至于自己提出如此要求,他眉宇間也未見一的惱怒屈辱。
眼下他跪在這里, 背脊拔如松,凌云氣度幾乎令人不敢視。
然而,渡厄只怔忪了這一瞬,便負手慢慢走至傅沉歡側。
他平淡不驚地瞥傅沉歡一眼, 旋即仰頭向古亭上方, 目落在先師親筆所書的“滌靈”二字上。凝視了一會兒, 再回看傅沉歡時, 他又變得和方才一般悲憫淡然。
渡厄略略頷首:“施主, 貧僧得罪了。”
說完,他右手一揚, 黑亮的長鞭劃破雨, 如一條靈巧的蛇裹挾寒冷毒。輕靈迅捷的鞭氣勢卻非同一般, “啪”一聲重重落在傅沉歡背脊上。
只這一下, 他淺青的衫上便顯出一道長長痕。
傅沉歡神未變,連一聲響都未發出。
渡厄甩鞭再撻,又一聲破空而來,傅沉歡直的背脊兩道鞭痕錯,跡斑斑,在的青衫上氤氳開來。
在場無一人說話。天地茫茫,惟余綿綿雨聲與落鞭之響。
不多一會兒,傅沉歡上已是模糊,鮮浸衫,從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混合著冷的雨水,慢慢在他所跪之擴散。
他始終未發一言。
這種沉靜,令那些只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弟子們,都忍不住悄悄側目去看。
“住手!——”
陡然間,一道甜凈綿的聲音脆生生傳來,打破了山林間詭異的靜謐與冷。
來人的音里染了三分薄怒,渡厄手握著長鞭微微一頓。
傅沉歡眨了下眼。
諾諾?
他平靜雙眸終于流出兩分茫然錯愕,但旋即,來人的氣息已近,不是幻覺,真的是。
他長眉擰起,側頭看向聲音來源——
只看見一片溫氤氳帶著溫度的,就像一朵模糊輕的淺云團,周縈繞令人戰栗的溫暖,瞬間奔至他眼前。
立刻地,天地間綿綿細雨全部消失不見,一切風雨都被手中紙傘遮蔽,他頭頂上方干燥而溫暖。
然而,傅沉歡眉心擰的更,“諾諾,此地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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