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結上下滾,背脊得很直,干脆率然飲酒的模樣無盡風華,如堅韌拔的青竹雪松。
黎諾死死抓著自己角,即便知道那酒是自己親手調制絕不會讓他有事,但這畫面仍然深深刺痛的雙眼。
藥效上的極快,不到三息傅沉歡一窒,微微張口,一鮮自邊緩緩流下。
他形晃了晃,支撐不住單膝跪地。
“沉歡哥哥!”黎諾再也忍不住,兩步奔上去抱著他,“沉歡哥哥……”
傅沉歡遲緩地眨眨眼睛,染角漸漸彎起:“原來、在我死前……還能聽你喚我一聲‘沉歡哥哥’……”
黎諾淚如雨下,收纖細手臂擁他,“不疼了,以后就再也不會疼了……”
傅沉歡眼皮疲憊闔了下,他用盡力氣微微睜開些,卻也實在看不清眼前他了一輩子的珍寶。
“諾諾……”還想再代些什麼,“你要……”
剩下的話漸漸蒼白無力,終于消散在一片安靜中。傅沉歡閉上眼睛,微凝的眉宇似乎還帶著擔憂。
黎諾過模糊的淚眼看他,低頭輕輕在他臉上親了親。
聲音極低極低:“我的沉歡哥哥一直很累吧,好好休息一下,多睡一會也沒關系的。任務結束啦,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靜謐月拉長兩人相擁影,宛若頸相歡的鴛鴦。月華曳地,滿室安寧。
……
……
“玄景,我想……求你一道圣旨。請你昭告天下……從此這世上沒有攝政王傅沉歡,也沒有小郡主黎諾。”
“會的。給我些時間,我一定回來看你。”
天貞七年五月初九,攝政王于帝臺水榭突發舊疾,不時薨逝,年二十六,予謚忠,追封慧烈王,舉國同哀。
作者有話說:
前五十紅包哈~
第68章 重獲新生
攝政王暴斃并未掀起太大的風浪, 這主要歸功于龍州軍。
龍州軍是傅沉歡一手培植起來的,對于他的死,龍州軍全仿佛一柄歸鞘利劍,沉默地接收編與整改。
漸漸的, 自角落里滋長的言論窸窸窣窣傳出, 從細縷微言慢慢匯聚一強大水流鋪陳在朝野上下。
“陛下賜了如此謚號, 這……陛下和攝政王并不像仇怨已深的樣子啊……”
“這也不難理解,攝政王從未把住權柄不肯放手, 更不曾濫用私權謀利, 這還不是忠臣麼?”
“但他的確手段殘忍,手上亡魂無數……”
“這便狹隘了,陛下比我們更心如明鏡, 攝政王這些年雖說手腕強些,但懲治的都是重罪之人確無冤屈。說到底, 他辦的樁樁件件事從不是為了自己,反而心系家國。”
“天貞五年,若無攝政王雷霆手段,貪墨震災款的事哪能理的那般漂亮, 到如今都無人敢再犯, 說到底……看雷州的百姓供奉長生廟人人敬仰, 便可見一斑……”
“千古之臣啊……”
生前沒人談論這些, 作古之后, 靜竟一一細數出這許多好出來。甚至出殯之日,陛下在忠謚封號之后又尊為“兄”, 更恩賜鼓吹隨行, 百姓自發道祭, 綿延百余里。
后世流傳為一段佳話。
*
應斜寒臉發白匆匆沖進英乾殿, 門口的太監正要通報,他卻已經闊步進殿,連最起碼的禮數都忘了。
殿周長德正低眉順眼侍奉著,見應斜寒徑直闖進來,嚇得舌頭都打結了:“應大人您您……您可有要事求見陛下?這……”他趕罵道,“這都是外邊的奴才們實在沒規矩,通傳的聲音也太小了些……”
黎玄景擱下筆。
他臉沉沉的,一雙清潤的眼中布滿了紅:“周長德,你這本事越發大了,朕的面前也敢滿口胡謅。應大人強要闖殿,可有來得及通報?”
他輕描淡寫,“拖出去仗五十。”
這小祖宗好幾日不對勁,越發喜怒無常晴不定,政事一道更是干脆利落雷厲風行,好像憋著火一般,周長德心中暗暗替應斜寒了把汗。
他不敢不求,攝政王已經不在了,再去一個忠心耿耿的應大人,這可真要了命了。
他苦著一張臉:“陛下消消氣,消消氣,應大人向來守規矩的,這麼急必有要事……”
黎玄景冷冷勾了勾角,掃一眼階下人,還真沒再發火。
往椅背上一靠,將寫好的圣旨扔在周長德上:“差人拿給雪溪,讓他收拾收拾,盡早回北漠。”
下面應斜寒聽了,略有茫然:“——陛下要遣送雪溪回國?”
“不然呢?”黎玄景歪頭笑,“當初與北漠締結盟約,本就無需人質。是他們自己病得不輕,非要送來一個皇子為質。如今眼看便要到一年之期,早點送回去,顯得我夏朝很有雅量不是麼。”
應斜寒無話可說。
這件事對于他來說本也不重要,雪溪已經沒有價值,黎玄景想怎麼折騰他也不想管。
翕半晌,應斜寒聲:“陛下,微臣聽說昨日傅沉歡出殯之時,安排了兩副棺槨……”
黎玄景的臉陡然扭曲,隨手抓起桌上筆硯狠狠擲在應斜寒上,“你還有臉問!!”
應斜寒肩膀被這狠狠一砸頓時涌出,漸漸染絳紫的袍,“所以……”
他喃喃道:“所以真的是……怎麼會……怎麼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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