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後，蘇林氏誰也不許跟著，就帶著蘇妙和蘇妧，祖孫三人，一邊在園子裏漫步，一邊說著話。

蘇妙想起飯桌上那一幕就忍俊不，“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姐姐打得什麽主意？難為您居然還能順著的話滴水不。”

蘇林氏得意一笑，“那是，你祖母是誰啊？什麽手段沒見過，千年的狐貍都快了，誰能糊弄住我呀。”

蘇妧：“祖母，其實三姐姐也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隻是心有不甘，想和大姐姐二姐姐那樣，嫁個有爵位的人家。”

蘇林氏一語道破，“有爵位的人家能得到？但凡家裏有規矩的，連小門小戶的宦人家都未必要一個小娘養大的。要知道，小娘養的，在世家中，可是一句罵人的話。”

蘇妧：“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三姐姐心氣高倒不是什麽大錯。”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就是最大的錯了。若老老實實的，我不會虧待了，畢竟也是蘇家的兒，嫁得不好丟的還是蘇家的臉。可若和那生母孟氏一樣給我搬弄是非，那就另當別論了。”

蘇妙氣的掐了蘇妧一下，“你好好的幫說話幹什麽？兒親事本來就是該父母做主，三叔放縱癡心妄想，耽誤了親事，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得別人。”

蘇妧疼得倒吸口冷氣，嘟囔道：“你好好說話掐我幹什麽？”

蘇妙瞪了一眼，沒好氣道：“你再說我還掐你！”

看著這姐倆，蘇林氏笑了笑，勸解道：“好了，不說這些。說說你們兩個吧。聖上這些年的舉我也聽說了，婉姐兒是聖上賜婚，那你們倆估計也是逃不過的。”

“而且，我聽你們父親說，皇家那邊已經給了暗示，妙妙許配魏王世子，妧妧，則是被太子妃看上要訂給東宮的六皇孫。”

“平心而論，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但祖母是看著你們長大的，自然了解你們倆的脾氣秉，今日你們和祖母說個實話，若是真這麽安排婚事，你們倆可願意？”

蘇妧將頭歪著、靠在蘇林氏肩上，“祖母……”

蘇妙也忽然不說話，抿著靠在蘇林氏的另一側。

這是無聲的回應。

蘇林氏歎了聲氣，“家中已有兒郎征戰沙場揚名立萬，是再不需要兒嫁高門來鞏固聯姻，這是祖母的真心話。但若是聖上賜婚，祖母說的就不算了。”

畢竟誰也不能抗旨不遵，那是死罪。

看著側兩個孫豔如花的頰，蘇林氏心裏不由得歎。

這樣好的容，便是沒有煊赫的家世，也足以讓絕大多數的男子為之傾倒，更不提這兩個孫一人有個位高權重的侯爺父親。

嫁皇室，為最尊貴人家的兒媳婦。

聽上去的確是耀門楣的好事。

可蘇林氏不是那種被權勢迷了眼和心的人，世事穿，看得徹。

嫁皇室真的有多好嗎？

在蘇林氏看來不見得。

憑著兩個小孫的家世，隻要不嫁給皇家，嫁給誰，都不會氣；一旦有何委屈，蘇家人能立刻上門主持公道；

但是皇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若是孫嫁皇家了委屈，他們能做什麽呢？

是能告狀還是將那些皇子龍孫打一頓罵一頓？

顯然都不切實際。

而且皇家子弟，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側妃、侍妾、通房，隻會源源不斷。

兩個孫自是什麽樣的心氣蘇林氏很清楚，絕對沒有那樣的心容納這樣的事，也絕對不會為了和妾室打擂臺做出什麽獻邀寵的事。

劉家人有劉家人的尊貴，蘇家也有蘇家人的傲氣。

蘇妧適時開口;\"祖母，這話我們隻和您說，我和姐姐都不想接這門親事的。\"

蘇妙點頭。

蘇林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倆隨我回房。”

蘇妙和蘇妧一左一右的攙著蘇林氏回了的房間，揮退下人。

蘇林氏：“既然不願意，那你們倆可有什麽打算？”

蘇妙苦笑道：“我和妹妹兩個深閨裏的孩能有什麽打算？就算是不願意又能怎麽樣？到時候賜婚的聖旨要是真下來了，還能抗旨不？”

蘇林氏轉著手上翠綠翠綠的佛珠，“這件事容祖母給你們出個主意想個法子。”

蘇妙和蘇妧瞬時眼前一亮。

蘇妧：“祖母，您有法子？”

蘇林氏：“法子不是沒有，但是隻怕會委屈你們兩個。”

蘇妙和蘇妧麵麵相覷，沒懂自家祖母話裏的意思。

蘇妧婚想到母親曾和說過的那個辦法，難道祖母和母親想到一塊去了？

“祖母，您的主意是什麽？”

蘇林氏：“你們倆這次來，就別走了，留在我邊吧。等到了年齡，祖母在江南給你們說一門親事，你們可願意？”

蘇妙和蘇妧都驚了，

或者說是沒反應過來。

祖母話裏的信息量也太大了，雖然蘇妧路上也是打定了主意，這次來就想辦法先別走，可怎麽也沒想到祖母居然直接拍板定下，甚至連們以後的婚事如何安排都想好了。

等等，

好像……哪裏不對。

蘇妙和蘇妧對視了眼，兩人都察覺到了什麽。

蘇妙：“祖母，這主意可不像是您這會子當下想出來的？”

蘇妧：“是啊，祖母，您總不會是未卜先知，猜到了我和四姐的心事吧？”

蘇林氏沒繃住笑了出聲，“我是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但你們的父母有啊。”

父母？

蘇妙和蘇妧一怔。

蘇林氏抿了口茶，繼續說道：“你們以為你們的心事瞞得過生你們養你們的父母？”

蘇妙：“所以……是父親、大伯他們和您事前……”

蘇林氏：“前不久，我就收到了你們父親的聯名信，說是聖上想把你們倆都收為孫媳；但是蘇家一門雙侯已是煊赫至極，若再有兩個皇孫媳，隻怕樹大招風。再者，你們倆的心別人不清楚，你們的爹娘還能不知道？”

蘇妧：“那，那爹爹和二叔也不想讓我們嫁？”

蘇林氏點了點頭，“你們父親有戰功，有聲，又有爵位，你們的哥哥也都能立得住家業，這已是夠了。再多，可就不一定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了。”

蘇妧：“祖母說的是。隻是……這法子能行嗎？聖上他……會信嗎？”

蘇林氏：“其實聖上暗示的提起這事的時候，你們的父親就已經表示過了，家中已深皇恩，實在惶恐再出皇家媳。當今聖上是位仁德的好皇帝，若是讓蘇家打破了世家之間互相牽絆的平衡，於朝堂於天下，都並非好事。”

蘇妧：“可是，聖上為什麽明知道這些，還要讓姐姐和我嫁給皇孫們？”

“聖上目前也隻是提過，有這個想法而已，這些想法他許並非是站在帝王的角度，而是站在一個祖父的角度來替兒孫們相看親事；可若真要賜婚的那天，權衡之下，隻怕會有變故。”

蘇妙：“那我和妹妹？”

“先不急，你們父親替我祝完壽不日就要返京，我到時會拿出孤在外想念家中兒孫，留你們倆在膝下承歡的理由將你們倆留下。”

“另外，你們倆從小子都不太好，妙妙貪，吃的東西上沒個注意，；阿妧便是太挑了，以致太過纖瘦。對外還可以說是讓你們倆留下來調養。”

“隻要你們留下，日後的事便好說了；況且，阿妧上可以說有樁娃娃親呢，也可以是搪塞的借口啊。”

蘇妧一口茶噎在間，差點沒嗆死，“咳咳咳。祖母，我什麽時候有娃娃親了我怎麽不知道？”

“是你爹當年和江南巡蕭大人的酒後玩笑；不過祖母這幾年在江南住著，對蕭家公子也是有所耳聞。此人形頎長，相貌俊朗，這都不必說；更難得的是文武雙全，一的本領。”

蘇妧心裏一陣納悶，

活了兩世，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所謂的娃娃親。

蘇妙卻是來了興趣，兩眼放出八卦的芒，“祖母，那個蕭家公子也是走仕途嗎？”

蘇林氏微笑搖頭，“那倒沒有，蕭家嫡係有兩個哥兒，長子要接父親的班；至於次子，聽說是接家裏的產業。”

“產業？”姐妹倆異口同聲。

“對啊，蕭家的產業遍布天下，可是出名的富商巨賈；隻不過到蕭巡這一輩，才走上的從政為的路，一己之力做到了一省之巡，已是相當厲害的。”

蘇妙：“啊？那這門親事要是作數，妹妹豈不是要嫁給一個商人？”

不管哪朝哪代，士農工商都是不變的，

堂堂侯府之，嫁給商賈，怎麽聽都覺得玄幻。

蘇林氏：“所以說是酒後玩笑。這麽多年蕭家從來沒提過，也是沒當真，不想被人說高攀。”

蘇妙：“按說巡之子，若是致仕為，總不會差的。”

蘇林氏：“那二公子啊，不喜歡場的事，就喜歡帶著商隊天南海北的闖。”

蘇妧：“隻要有真才實學，做什麽肯定都能做好。”

蘇林氏：“可不是，那蕭二公子我也見過，人品模樣都不輸給他哥哥，而且啊，上頗有俠氣，很是不錯。雖說門楣差了點，可親看的是人，日子也是自己過，世家貴族不一樣就幸福，商人巨賈也並非就有多不好。”

“當然，這都是一件幾乎被所有人都忘卻的往事；阿妧若是不願，沒有人會強求。”

蘇妧：“……我？”

直到梳洗完畢躺到了床上，蘇妧都沒從蘇林氏的話中回過神來。

太突然了，

一開始隻是抱著不想再嫁給劉曜的心思，誰知道這忽然又冒出一個從來沒聽說的娃娃親。

天爺啊，

這是鬧哪一出啊？

素心守夜，看著翻來覆去的蘇妧，“姑娘是有什麽心事嗎？怎麽從老太太那回來就悶悶不樂的。”

蘇妧：“素心，你說，我若是嫁給商人，說出去是不是真難讓人相信的？”

素心驚了，“姑娘怎麽說這個？您是侯府千金，怎麽也不可能嫁給商賈啊。”

看吧，連丫鬟都知道的事，

也難怪蕭家不敢提這事。

蘇妧有些鬱悶。

確實不想嫁給劉曜，可是卻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

可是嫁給誰？

卻是個問題！

天下男子薄寡的多，癡絕對的，

該怎麽選，才能選一個各方麵都好的呢？

有些事要日久才能見人心，

怎麽保證那男子能始終待如一？

越想越覺得煩，

想到最後，蘇妧甚至覺得，為什麽子一定要嫁人？

這對人來說簡直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嘛。

在娘家的時候金尊玉貴的兒，嫁到別人家就要孝順公婆、侍奉夫君還要生兒育，管家理事。

這些也就算了，要是再攤上個不知道疼人的、或是像三叔那樣寵妾滅妻的，那可真是沒活路了。

這麽對比下來，

蘇妧忽然覺得上一世的劉曜也還算可以，

起碼除了，其他的都給了。

人長得帥、材也好，那種事上也快活，

沒有通房侍妾，沒有糟心的青梅竹馬，

有錢有權，還有一雙可的兒。

嘶……

這麽想著，蘇妧忽然覺得前世自己是不是真有點矯，

這麽好的日子，還要啥他的？

他的能有個用啊？

蘇妧婚陷了兩相矛盾的糾結中，

一會腦子裏想到的全是劉曜上一輩子的冷臉，不得這輩子都再也不要看到他；

一會和蘇恪對比起來，又覺得劉曜已屬不錯。

糾結來糾結去，

然後——

蘇妧失眠了！

.

第二天，蘇妙和往常一樣來蘇妧房中找人，卻被素心告知人還沒醒。

蘇妙：“怎麽搞的？很這麽貪睡啊？”

“昨日姑娘像是有心事，一整夜翻來覆去的都沒怎麽睡，天快蒙蒙亮的時候才睡了過去。”

蘇妙：“那讓好好休息吧，別打擾了，你們把早飯溫著，等人醒了再給端上來。”

素心：“是。”

蘇妧這一覺睡得很沉，夢到了很多前世的事。

比如，前世的房花燭夜，

前世懷孩子生孩子的時候，

前世知道自己生病時的恐懼無助，

前世……

蘇妧醒來時，眼神澄明。

如果……

這一世不圖，一定能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