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量到了一定的程度，錢就不再是錢了。它不會是一個直觀的數字擺在你的面前，讓你能隨時看見它增長，而是會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去。你只有年終能與它見上一面。這也談不上快樂，頂多是就吧。”男人低沉而富有磁的聲音從的后傳來，他將自己心里的話說得像故事一樣引人勝，“所以我覺得像你這樣——好就是事業，真的很好。”

事業就是好，在做的時候永遠充滿沖勁兒，充滿追求，就像，哪怕不在舞臺上，只在練舞房，甚至游泳池，都熠熠生輝。

“那我還羨慕你呢！”

寧馥也沒想到來宋持風的辦公室，竟然會變兩人聊天兒。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宋持風說那麼多的話，聊工作，聊好，聊舞團的趣事。每一個話題都在空中開枝散葉，延展出更多話題，一下便了一棵郁郁蔥蔥的大樹，在風中沙沙作響。

在一個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辦公室里，時間突然變得很快，快到外面的太眨眼間開始往西走而不被任何人察覺。

“那麼在你的想象中，退休后會是什麼樣子？”寧馥忽然開始好奇，“遛鳥、聽戲、打麻將？”

“現在在老年群中已經不流行這一套了。你是希我在五十年后當個叛逆老頭兒，開啟‘文藝復興運’嗎？”宋持風到有點兒好笑，說，“未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是人生活的方式不會大變。所以我現在能想象到的未來生活的畫面，就和今天的差不多——我與你一起去外面吃飯，然后一起散步回家。”

寧馥搭在扶手上的手忽地一。沒有回頭，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宋持風這樣一句看似平淡，實則含千言萬語的話作出什麼反應。

辦公室里中央空調的冷氣十分強勁，寧馥卻忽然覺到好似灼熱的巖漿從腳底向上翻騰，流過的四肢百骸，最后聚在頭頂，令就像一座活火山一樣，渾上下的每一都被那熱流灌滿。下一秒，男人熾灼的手掌便覆下來，將的手攏住。

“寧馥，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帶你從我們公司的正門走進來嗎？”

寧馥目不轉睛地盯著遠城市與天空接壤的線，那里被燒灼得有一種虛幻的模糊。在的腦海中，各種回憶如同四周林立的天大樓，雜無章地浮現。

想起前幾天兩人在游泳館時的畫面，想起房東太太曖昧的笑容，想起那天收拾工作室時宋持風一本正經的表，想起他手寫的遒勁朗的“大舞蹈家”，想起他在醫院里面對的冷臉時流出的些微落寞的神，想起噩夢中聽到的他的那一聲悉的“別哭了”……

寧馥覺自己仿佛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承載著無數回憶的汪洋大海，而對宋持風的每一個微小的舉、每一次容，則是海水中小小的氣泡，看著微不足道，無跡可尋，但當回過神兒來，睜開眼時，卻發現其早已遍布周圍的各個角落，睜開眼到氣泡的形，閉上眼依舊能到氣泡的影。無可逃，無所遁形。

話音落下，他等了許久，寧馥也沒有任何反應，他覆在手上的手微微收。自從遇見寧馥，他才知道，商場與場雖然說起來考驗的都是人心，但后者明顯要復雜得多。

商場上的行為，本質上來說是由利益驅。如果是商業決策，他能通過出于本能的敏銳的嗅覺預判對手之后五步的行，但到了寧馥這里，他所有的謀略好像都了累贅。他不知道寧馥在這一刻心里是怎麼想這件事、怎麼想他這個人的，只能本能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是冒進了。

這段時間，對他的態度一天一天地好轉，他能覺到的態度的松和化。他發現自己開始變得貪婪，想要讓更名正言順地走在自己的邊，而不用擔心被別人看見時自己不知如何解釋，尤其在他手下的人的面前。他想明正大地帶去任何地方，出任何場合，向邊的人大大方方地介紹這是他的朋友、未婚妻，甚至太太。

“寧馥，我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不是想暗示你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在我未來的計劃里，只要你愿意。”他開始彌補，開始害怕剛才的那句話把好不容易開始靠近他的孩子嚇走，所以他的聲音越發輕，但寧馥始終沒有反應。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同掉進海里的小石子，濺不起一點兒水花，甚至連如何墜落也看不見，就這麼靜靜地沉了進去。

大海沒有給他反應，大海不會給他反應。宋持風的心在這一刻仿佛也了濺不起水花的小石子，在大海中一點兒點兒地下沉，腔頃刻間便被咸的海水灌滿。這里是慶城的頂端，腳下就是他龐大的商業帝國，他卻在這一刻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嗯。”

忽然，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微微一，就像一個小小的氣泡撞在了他下墜的心上。那一點兒點兒微不足道的力量將他的心輕輕地往上一抬，便在水中碎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心——那顆被撥弄的小石子，卻因那一點兒力量，停止了下落。水流緩慢而輕地劃過他的心——那顆小石子，讓它懸在海水中不安地浮。

“我覺得你的想法比我的那個遛鳥、聽戲、打麻將的要好。”下一秒，孩子輕輕地回握住他的手。回過頭看向他的時候，雙眸璨若星河：“好的。不用文藝復興了，宋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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