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自言自語完,朝車后視鏡瞥了眼:“小姑娘,這麼大的雨, 我送你到市區跑不了要放空回來, 你再給我補一百塊油錢,就當過節費了唄?”
后座,許枝虛虛靠著座椅,聽到司機的話, 將放空的視線從窗外的傾盆大雨收回來。
安靜了會:“師傅,上車前我們不是已經按照惡劣天氣算好的費用嗎?”
鎮上的出租車本來就, 這個天氣還愿意接單的基本都是一口價。
五十公里的車程,約定好三百塊將送到目的地,本就完全超出正常打表的價格。
許枝上了車就聽見司機唉聲嘆氣地抱怨很久, 料想他是想臨時加價。
路程還沒走到一半,真的就應驗。
“這不是特殊況嘛, 這種天氣接單,本就擔風險,今天還是中秋節……”
司機知道自己不占理, 沒想到看上去弱弱的小姑娘,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好拿。
見懨著眉眼不接話, 他訕訕閉了。
許枝視線重新落向擋風玻璃外。
雨刮跟不上降雨的速度,連延不斷的雨點在玻璃上行水簾,模糊了路兩邊被風張牙舞爪著倒的樹木。
才下午五點,天就黑泱泱的,整座城市像被籠了層災難大片的特效,連帶人的心都陷抑、低落。
這樣的形,持續了快三天。
算起來,從那晚宵夜上陸放后,天氣就巧合般和的心同頻,一齊被卷黑漩渦。
岑若若有勸過:“天氣這麼糟糕,不能等兩天再回去嗎?”
搪塞:“我有點事著急要理。”
可實際上,只是想快點逃離這個傷心地。
已經連續三天被夢魘糾纏。
睡醒并不記得夢境里的畫面,可睜開眼,緒和現實世界接軌,息的每一秒,都像有刀子劃過的肺和氣管,強烈的空虛、失落,幾乎快要將拖無底深淵。
在無數次嘗試平復心后,許枝第一次對自己提出離婚的決定產生搖和懷疑。
不是因為疲憊、為了寧靜才選擇放手嗎?
為什麼現在毫無解,反而痛到快要死了。
“你現在就走?今天是陸老板他爸的祭日,你……”
蘇芮為送行,臨別前話里的惋惜和言又止,許枝能聽明白。
“我已經沒有立場做些什麼了。”
拖著行李箱,站在呼嘯的風中,凌扯出笑:“他也不會歡迎我。”
車里的電臺還在繼續:“暴雨天氣,盡量不要在室外逗留,正在開車的聽眾也盡量合理規劃行程,注意行車安全……”
“我速度都慢到四十碼了,方向盤還被吹得打轉。”
司機沒話找話,不依不饒道:“小姑娘,你給我加一百塊,我保證安全給你送到小區地庫,一點雨都不會讓你淋到。”
許枝擰擰眉:“師傅,送到小區地庫也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司機不死心,剛要繼續磨皮,電臺主播嗓音突然提高幾分打斷他:
“下面臨時播一條熱心聽眾來電。”
雜音伴隨滋啦的電流聲結束后,略急切的嗓音響起:
“秋水鎮高遠路和永泰路叉路口靠近墓園方向,有途徑的司機朋友趕繞路,雨太大走山了,聽講埋了個來掃墓的小伙子,警車救護車都在現場,人到現在沒救出來,大概率很危險了,現場堵的不行,暫時不要再往這邊來……”
電臺里傳出的中年男聲略獷,帶點秋水鎮本地的口音。
許枝心不在焉,卻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大腦嗡的眩暈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展開聯想。
“作孽哦,趕上這個天氣掃墓。”
司機咂咂舌,沒發現后排猝然急促到詭異的窸窣靜,大有死纏爛打的架勢。
他自說自話:“你聽聽,這天氣真不是開玩笑,都要趕上十年前那次暴雨了,十年前鎮上也是因為這種鬼天氣走山,埋了好幾個人呢,真是會鬧出人命的!”
頓了頓,他放緩語氣:“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我就靠這輛車養家糊口,你看——”
“接電話啊!”
帶著恐慌的怨聲陡然響起,司機被嚇了一跳,扶著方向盤的手都跟著不穩了下。
他連忙看向車后視鏡。
原先一直安安靜靜攏著背包坐在后排靠右窗的姑娘,此刻不知是發生了什麼,昏沉的線都擋不住臉上的慘白。
眼里盛滿焦急,孱弱得像連支手機都拿不穩,雙手握著在耳邊,眼可見的抖。
“為什麼不接電話!”
再一次對著空氣低喝,似乎連牙齒都在打。
前一秒還好好的人,突然間,怎麼和中邪了似的……
司機不明所以,心里卻十足驚了下,不敢再吱聲。
許枝雙不可自遏地哆嗦,大腦一片空白,眼眶里的淚隨著車的顛簸搖搖墜。
陸放不接電話,一定是因為先拉黑了他,他故意想要報復,也把拖進了黑名單。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按捺下因為巨大恐慌帶來的心悸,胡抹了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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