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安靜靜在旁等著,他能理解王爺的心,雖然他自己不承認,但剛的心思,就得自己親手碾滅,確實不好。
但王妃嫁到王府,不過半月而已,這點心思,也才幾日而已。下個月的此時,他們王爺怕是已經忘了。
兩個人在屋里沉默了許久,辰安都打算再去將湯重新溫一遍,卻忽聽外頭傳來腳步聲,隨即便聽張立的聲音在帷簾外響起:“王爺,十二日前王爺陪王妃回門,留在宋府的梅香和蓮香,方才送回了關于王妃的全部消息。”
謝堯臣抬眼看向帷簾,眸微,道:“進來。”
張立聞言,呈著一個厚厚的信封進來,謝堯臣對辰安道:“煲湯等下再去送。”
說著,謝堯臣轉在椅子上坐下,張立進來,將信呈給辰安,對謝堯臣道:“回稟王爺,梅香和蓮香連日調查,在宋府用了許多法子,恩威并施,已將王妃自小在宋府的生活,全部查清查明,并盡皆從旁得證,所得消息,準確無礙。”
謝堯臣點頭,抬抬手,示意張立退下,張立行禮退去。
謝堯臣半支著頭坐著,對辰安道:“念吧,本王剛睡醒,眼睛疼。”他最不喜夜里在燈下看字,傷眼睛。
夜已深,屋里很靜,能清晰的聽到辰安翻開紙張的聲音,亦能聽火苗輕微的噗簌聲。
信封拆開,里面足有七張紙,寫滿麻麻的小楷,辰安大致掃了一遍,看了一眼謝堯臣,這才開口。
靜謐的夜里,只剩下辰安輕而有力,又抑揚頓挫的聲音。
“寶裕十四年八月十五,中秋,王妃于戌時出生,同日生母亡故。”
“寶裕十四年冬月,宋俊為子嗣低調續弦,來年二月,繼室有孕。”
“寶裕十四年至寶裕二十二年,此八年間,繼室夫人孫氏,視王妃為己出,深得宋俊及魏家信任。”
“寶裕二十二年,魏家離京,遷至靜江府。同年冬,王妃八歲,告知宋俊,屋中下人不予燒炭,告知母親亦無果。宋俊怒而查證,卻發現屋中炭火充足,斥王妃故意栽贓繼母。同年,王妃冬送去浣洗時丟失,稱乃其妹宋瑤月所為,孫氏復又帶人從其屋中找到。宋父怒斥王妃,為懲其頑劣,奪其冬,那年冬,足有半月,王妃裹棉被以寒,故半月未去學堂。”
“寶裕二十三年,春,王妃九歲,尋至宋父,言及屋中已有兩日未送吃食,宋父不信,怒斥王妃,將其趕出書房。王妃當夜,只得取其生母嫁妝,帶星兒自狗離府,外出購買吃食。然,雖得吃食,卻被孫氏屋中人當場抓獲,送至宋父面前。宋父怒斥其胡用生母嫁妝,并將王妃生母留下所有嫁妝,由孫氏保管。王妃跪地大哭,磕頭懇求,額見跡,方才得以留下生母首飾。”
“寶裕二十四年,秋,王妃十歲生辰,同為其母忌日。白日祭祀完生母后,是夜,與星兒獨在屋中,編兔兒燈為生辰禮。卻被孫氏告知宋父,不孝其母,宋父派人奪王妃屋中玩耍之,便是連本畫冊,都未曾留下,從此宋父命王妃收斂心,孩之趣,再與王妃無關。”
“寶裕二十五年,夏,王妃舉家赴恒昌伯府赴宴,宋瑤月于宴會中盜主人家一方端硯,故意予王妃,稱乃主人家所贈,轉贈姐姐。王妃以為妹妹愿與其修好,歡喜收下。怎知宋瑤月告知主人家,姐姐從屋中取了一放端硯,當場人贓并獲。端硯珍貴,宴會丟臉,宋父罰王妃跪祠堂三日,并有一月,一日只有一餐。從此于宋父心中,王妃品行不端,心不正。”
“寶裕二十七年,春,王妃十三歲,高猛增,舊皆不能再穿。可許久未得新,袖短至小臂,擺至膝下,足足一春,王妃未敢出小院。”
“寶裕二十八年……”
辰安的聲音在屋中旋繞,一字一句,從謝堯臣耳中,一點點鉆他的心間。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個畫面,他仿佛看到那個小姑娘,在所有不公和不平中掙扎的堅韌影。
他眸隨辰安所言,忽冷忽厲,忽悲忽怒,直到辰安全部念完,他依舊一聲不吭。
辰安念到寶裕三十年,也就是今年,全部念完后,辰安接著道:“梅香和蓮香還提到,除了這些令人驚駭的事件,孫氏母,對王妃的欺辱,可謂是日日夜夜,間歇不停。夏不見驅蚊藥草,冬不見炭火新。常年克扣月例,克扣飯菜。凡見面,必不得言語兌。王妃所言不虛,在宋家,王妃吃的苦,不僅在生活上,神上亦不。”
謝堯臣手按住眼睛,疲累地了,再放下手時,眼周通紅。
之前跟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沒有撒謊,甚至實際形,遠比所說的,他想象的,更加人心悸。
所以那天,跟自己要鳥哨,許是真的想玩兒。
想起當時得到鳥哨時的笑容,謝堯臣心兀自一疼,怎麼會有人,在這種環境里長大,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甚至被他戲弄之后,還有心和他玩兒的有來有回。
要是換他,經歷這樣的人生,怕是早就笑不出來了。他從小到大,雖然經歷過不兇險,可是明面上,從來沒人敢怠慢他,宋尋月這般的經歷,是他未曾想象過的人生之苦。
辰安在一旁看著,他們王爺的神,時而憤怒,時而又有些欣,心頭忽地有種預,今晚這盅湯,怕是要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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