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轉頭看看爹爹,見爹爹點頭,便將手遞給謝堯棠,借他的力爬上炕沿,坐下。謝堯棠指指炕桌對面的位置,對謝堯臣道:“三弟若不嫌棄,便坐吧。”
謝堯臣聞言,斂袍落座。
謝堯棠謝澤的腦袋,問道:“你幾歲了?”
謝澤豎起四手指,回道:“四歲。”
說著,謝澤看著謝堯棠的臉笑道:“伯父,你和爹爹長得好像,博文哥哥的伯父也跟他爹爹像。”
謝堯棠看著謝澤純凈的眼,抿笑開,他轉頭看向謝堯臣,問道:“你怎麼來了?”
謝堯臣回道:“我在外面游歷多年,前陣子正好到會寧府。”
謝堯棠點點頭,對謝堯臣道:“流放路上,勞煩照看。”
謝堯臣微訝,這事他做得蔽,二哥沒道理知道?他正裝不知道,謝堯棠卻道:“本來我也不知是誰,今日見到你,我便明白了。”
謝堯臣啞聲張了張,終是沒有否認,他只道:“到底兄弟一場,如今我已為人父,不忍哥哥妻辱。”
謝堯棠聽罷,笑而點頭,眼眶卻漸漸泛紅,他抬頭看向謝堯臣,著謝澤的頭,道:“我記得你四五歲的時候,很喜歡來找我玩,后來怎麼不來了?”
謝堯臣低眉,笑笑,回道:“懂事了。”
時不懂事,以為兄長便是兄長,想和哥哥玩兒,但懂點事之后,便知皇家的兄長,并不是兄長。
謝堯棠唏噓點頭,嘆道:“是啊,這一生父不是父,子不是子,兄弟不是手足,姊妹不是親人,如今命不久矣,能再見你一面,也算有了兄弟,人生倒不是太過了無惦念。”
謝堯臣笑笑道:“你還有妻兒。”
說起妻兒,謝堯棠轉頭,看向窗外,作有些遲鈍,他眼深切的自責:“是我害了他們。”
謝堯臣聽聞此言,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給他推過去,道:“十萬兩,等過些年風聲過去,帶著妻兒好好生活。我在外頭五年,深覺人生并非只有京里那一畝三分地,除卻權勢,這世間還有很多有意義的活法。”
謝堯棠眼激之,他是沒幾天可活了,但妻兒確實需要這筆錢,他沒有跟謝堯臣客氣,畢竟如今落泥濘,兩次肯幫他的,只有這個三弟。
他有些疑的看向謝堯臣,問道:“你在外五年,是當真無心皇位嗎?”
謝堯臣笑,點頭,嘆道:“我這個人最有自知之明,皇后已死,想必二哥也知道了那些往事,我能活下來已殊為不易,何必再給自己找麻煩?當年在你和恭郡王的夾中,好好活著也不容易啊……”
謝堯棠聞言笑開:“這紈绔做的甚好,我和恭郡王都被你瞞過了。”他能做到不聲的暗中護著他們一家抵達會寧府,足可見手段不俗。
謝堯臣跟著笑,可謝堯棠笑著笑著,卻忽然一聲長嘆:“當年我還笑過你愚蠢,可如今回過頭再看看,你才是真的聰明,蠢的人是我,你過得越來越好,而我卻護不住母妃,護不住妻兒,一敗涂地,一無所有……”
而就在這時,謝澤手拽拽謝堯棠的袖,仰著小臉說道:“伯父你別難過,爹爹教我‘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次我們去山里玩,被一條河擋住了,我以為沒路了,可堅持向東走了幾步,就出現了一座橋。”
謝堯棠低頭看著謝澤,抿笑,眼睛微彎,連眼底都是笑意,哄道:“好,就聽澤兒的,不難過,等柳暗花明的時候。”
謝澤一見自己的安有用,更加開心,轉跪在炕邊,對謝堯棠道:“伯父,你以后能不能來接我下學啊?”
謝堯臣無奈笑笑,沒理兒子,謝堯棠卻微愣。謝澤見他不回答,眼里有些著急,腦袋微側,急急證明道:“博文哥哥的伯父就會去接他,和他爹爹換著接!”
稚子純真無邪的話語,莫名直擊謝堯棠心底深,他抿笑著,但微,眼眶復又泛紅。
謝堯棠不忍謝澤失,想了想,從桌上又拿起一塊新的木牌,對謝澤道:“伯父也給你刻個平安符好不好?正好這幾日在給你堂兄堂姐們刻。伯父若是不能去接你,你便看看伯父的平安符,就當伯父在,嗎?”
畢竟年紀還小,立馬就被平安符轉移走了注意力,謝澤眼睛的看向謝堯棠手里的木牌子,點頭道:“好。”
謝堯棠看著他笑笑,低頭去刻,刻上謝澤的名字,謝堯棠轉頭問道:“你生辰是什麼時候?”
謝澤回道:“十二月初八,辰時。”
謝堯棠聽罷,繼續低頭去刻,刻著刻著,謝堯棠忽地想起什麼,抬頭看向謝堯臣,問道:“你剛離京那年的十二月初八?辰時?”
謝堯臣見他滿眼探求的目,神間茫然不解,回道:“是,怎麼了?”
謝堯棠腦海中再次出現當年那持續一日一夜的異象,最后便是于辰時達到頂峰,他似是明白什麼,低頭笑開。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當初司天監說是什麼國泰民安之象,他就不該當真!再看謝堯臣這一副茫然之,怕是本不知道自己兒子在京里鬧出多大的靜吧?
他這三弟啊……謝堯棠搖頭無奈笑笑,低頭繼續刻手里的平安符。
木質刻的很快,一刻鐘的功夫,謝堯棠便將平安符給了一旁的謝澤,對他道:“伯父愿你,功在千秋,澤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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