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時慈只顧揮拳，都沒覺到疼。

現在到了醫院，才發現渾上下的骨頭都好像被拆開重組，每一個隙都好像一面破掉的玻璃窗，呼嘯的寒風吹得窗簾獵獵作響。

“年輕人，別這麼衝，拳頭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負責給時慈消毒包扎的是個中年醫師，早已過了這種熱的年紀，說話慢吞吞的，顯得格外和善。

看眼前這小夥子一表人才，被打得好幾破了相，跟個破布娃娃似的，也怪心疼的。

“看看，指骨骨折，多疼啊，十指連心喏……哦，你們是他的父母吧？”

手上的夾板已經上好了，醫師長歎一聲，忽然見急診門外進來兩個人，他抬頭看了一眼，從對方的年紀打扮很輕易地判斷出來人份。

他看倆人氣勢洶洶，還以為是得知孩子打架生氣的家長，正準備勸兩句，就看那中年男人衝進來直接甩了眼前這一表人才的小夥子一個耳——

“誰給你的膽子主衝上去打宋持風的，我看你是瘋了是吧！”

‘啪’地一聲幾乎響徹整個急診，不把醫師打愣了，也把時慈打愣了。

“爸，他搶了我的朋友啊！”時慈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父親，嘶啞聲線難以自控地咆哮而出：“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爸！”

“我要不是你爸我就讓你被宋持風弄死算了！”

時母本來也憋著一肚子火，現在看丈夫已經發瘋了，只能強著自己冷靜下來，先把丈夫推出去，再把時慈從醫院拖上車再說教：“你這個小孩怎麼說不明白呢，上次跟你扯了半天一句也沒聽進去是吧，宋持風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嗎，今天他能走法律程序給我們賠點錢了事，明天就能走法律程序把我們家給弄沒了！”

“他有錢，所以他就可以心積慮搶我朋友了？”時慈想起來還生氣，氣自己的愚蠢與天真，被人玩弄於掌之間竟然還沾沾自喜於能接到同行業頂端的人。

今天之前，他都還在半信半疑，覺得不至於。

畢竟宋持風是什麼人啊，以他的社會地位，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怎麼可能會偏偏喜歡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剛從象牙塔裡出來的小姑娘。

所以宋持風屢屢出現在他面前，甚至當著他的面給寧馥獻花，他都沒有多想，畢竟寧馥即便確實優秀，也不可能優秀到會被這樣的人喜歡上。

“啊，對，就是這樣！”時父極為不耐，語調猛地揚起：“跟你說了幾百遍了，那個的不是個安分東西，你非要喜歡，你喜歡什麼，喜歡那張漂亮臉蛋？你能喜歡別人不能喜歡？”

“小慈，媽媽也不想再跟你說之前的話了，事實就是這樣，人家有錢有勢，我們沒有，就是只能氣，你要是不想這個氣，就回家跟著爸媽好好乾，以後你帶著廠子出人頭地了，什麼樣的朋友找不到？”時母看著兒子完全打不起神的臉，歎了口氣：“你也別一直惦記著了，依媽媽看，他們倆長不了，那宋持風還真能和談？還不就是玩玩而已。”

父母的話苦口婆心，卻如一陣風一般，從耳朵的這頭到耳朵的那頭。

他看著窗外再一次逐漸夏，道旁樹鬱鬱蔥蔥，把上空擋得嚴嚴實實，路燈的在中間被切割分解，落到地上只剩下縷縷一點點。

以前一中就是這樣，樹特別多，回寢室的路上明明有燈，卻總是黑漆漆的，很多孩都會自備一個手電筒。

他和寧馥談上之後，就沒再讓自己打過手電筒，每天不管刮風下雨，都一定陪走過那段黑漆漆的路。

有一次寧馥牽著他的手，聲線又又輕：“時慈，你會一直陪我走這條路嗎？”

他當時答得不假思索：“會啊！”

但是現在那個問出這個問題的孩，再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也再不會和他走過這樣一條路了。

大男孩看著車窗外的無邊夜，鼻頭酸，眼前一片模糊。

憑什麼有錢就可以為所為，憑什麼他就要忍氣吞聲。他們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就是因為宋持風出現了，一切都變了，寧馥原本眼睛裡只有他一個人的——

他怎麼能甘心？

他怎麼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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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林詩筠和寧馥一塊兒坐宋持風的車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樓下，趕溜上樓去，把獨的空間讓給他們。

寧馥原本和好友一起坐在後座，開到地方之後聽見前座男人問“你坐過來還是我坐過去？”便換到了副駕駛座上。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好在明天林詩筠不用去工作室坐班，可以在家睡個大懶覺，但寧馥還得去泳池報到。

把這事兒跟宋持風說了之後，就聽男人輕笑：“嗯，稍微聊兩句就放你去睡覺，好了吧，大舞蹈家？”

寧馥現在已經習慣宋持風大舞蹈家了。

抿抿，看著宋持風臉上的傷口結出來的痂，“你這樣回家，怎麼跟家裡人解釋啊？”

這麼多傷，要說摔了一跤，未免太牽強了。

“我不回家住也無所謂，可以等傷好了再說。”宋持風目往旁邊陳舊的居民樓掃了一眼，“這裡你還住得慣嗎？”

“還好，我住哪其實都差不多。”寧馥說：“和詩筠住在一起很開心。”

畢竟四年都沒有起過矛盾的和睦宿舍足見三人之間格有多麼契合，其中寧馥斂，林詩筠外放，馬慧欣正好於兩人中間，跟寧馥待一塊兒的時候靜得下來，跟林詩筠鬧也鬧得盡興。

前兩天們還在商量著要不要之後上馬慧欣，三個人一起合租一套房，還原百分百的寢室味道。

“那我都有點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這個好消息了。”

男人輕笑一聲，寧馥才意識到他的好消息並不是剛才在工作室說的那番話。

“什麼好消息啊？”寧馥還真有點好奇了，“你說說看唄。”

“你要求的房子，我找到了。”宋持風說：“一千五一個月，紅芪路那邊，前兩天我去看了一眼，家都有，就是有點小，而且樓層有點低，早晚可能會吵。”

寧馥愣了一下。

其實前兩天起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真的需要再另外租房嗎？

現在和林詩筠的生活很開心，覺得或許給林詩筠一份房租緩解的生存力，會是一個雙贏的選擇。

反正們睡在一張床上也不會覺得，相反，隻覺得非常溫馨。

但今天的事改變了寧馥的想法。

時慈可以去工作的地方堵，當然可以再去其他地方堵。

比如林詩筠這裡。

寧馥今天一整天上課的時候都在想這個問題，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自己租個房，只是沒想到慶城真的還會有這種地方。

月租一千五，地段不偏僻。

紅芪路，離練舞那個游泳館很近，近到讓甚至開始懷疑：“真的是你找到的嗎？”

不是買來轉租給的吧。

宋持風有些啞然失笑：“寧馥小姐疑心有點重啊，你要不信，我明天可以帶你去見房東。”

還真有？

寧馥相當意外：“你是怎麼找到的？”

宋持風微一挑眉：“去看看？”

“什麼時候？”

“現在。”

男人的車在黑夜中劃過一道流暢線條，而後迅速在夜中消失不見。

寧馥坐在副駕駛上，覺今晚就跟一場夢似的，打架，進警局，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沒驗過的事都一口氣驗到，最後還能峰回路轉塵埃落定，落在一間讓非常有安全的小房子上。

一室一廳一衛，沒有廚房，臺就是一扇窗，窗臺上擺著一株綠蘿，一株多。

家大概是一直被放在這裡供租戶使用，看著很陳舊，牆皮亦然，從天花板到地面，被不止一條裂鏈接。

沙發是布製的，對面放著個大屁老電視，得沙發和茶幾之間幾乎只剩兩條的空間，但不得不說，這種陳舊與狹窄有一種與價格很匹配的踏實。

但這可是紅芪路。

寧馥之前看APP上，附近房源哪怕合租都得一千五六了。

寧馥心下還帶有幾分狐疑，開了燈往裡走兩步，才發現這裡家不止客廳那兩件，其他也很齊全。

臥室裡的床，褥子，都是現的，書架上還有幾本零落的書，寧馥走過去拉開屜和櫃子看了一眼，發現竟然還有一個簡單的醫藥箱，不過裡面已經沒什麼藥了，只有一瓶見底的醫用酒和幾個醫用棉球，估計是量太懶得帶，就丟在這了。

這一切都好像在無聲地告訴寧馥：真的有前一任租戶。

看來這地方還真不是宋持風買來轉租給的。

一直在心頭的事忽然得以解決，寧馥忽然想到什麼，看向宋持風的時候眼睛裡微微跳著一點和的：“你坐在沙發上等我一下。”

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哪怕並沒有提笑，也沒有揚起角，但只是看著那一雙浮著暖笑意的眼睛，就已經讓他挪不開眼。

“我在這等可以嗎？”他舍不得走。

寧馥有點奇怪：“不可以，你太高了，站著我夠不著。”

好吧。

宋持風聞言點點頭，便退出了臥室，回到了客廳。

寧馥看著他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逆來順的味道。

逆來順？

被自己最近用來形容宋持風的詞語給嚇到了。

不諳世事，天真，逆來順。

這些詞，哪一個和宋持風有關系？

寧馥把酒和酒棉從醫藥箱裡撿出來，拿到客廳，在宋持風旁邊坐下。

聽見男人問：“要給我上藥？”

“嗯，不然呢？”寧馥作不太練，但還算利索，“雖然這個也不是什麼藥，就是殺一下菌，萬一染就不好了。”

話音落下，過了兩秒，寧馥才聽見男人笑著嗯了一聲：“好。”

上藥的過程中他一聲也沒吭，就好像寧馥手底下擺弄的是別人，寧馥也沒壞到故意去弄重點欺負人，就很正常地把藥上完，然後把剩下的東西裝好，準備放回醫藥箱裡。

回到臥室，剛把東西放好合上蓋子，頭頂上的燈管就閃了兩下，倏地黑了下去——

不愧是老房子。

件兒都有問題，也算正常。

客廳的進來，寧馥將就看著把醫藥箱放回原位，站起的同時便被人從後抱住。

宋持風上還帶著一點沒揮發完的酒味兒，好像大半夜喝了個爛醉回家的男主人。

“宋持風？”

寧馥回頭，上就正好被男人溫熱乾燥的雙磨蹭過去。

他沒有加深這個吻，而是語氣相當溫和地與商量：

“如果你還喜歡這裡的話，我們今晚要不然就先住一次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