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先打破僵局，“去鄉下了？”

“在下洼村問演出。”何桑不知為何，面對他，鼻腔不自涌起一酸楚，酸得眼眶也脹脹的，“同事被泥石流砸住院了，沒演，提前結束了。”

山坡發生后，省里聯絡了梁家，不過梁遲徽最近住在私宅，沒回老宅，他有耳聞，只是幕不大知。

皖西縣是小縣城，人口，雨季災害泛濫，縣里基本不上報了。冀省有六十多個縣城，外省有七十多個，各種意外頻發，除非重大傷亡，否則市、省一級級審批，總有延遲。這次因為涉及梁家的二位公子和省劇團演員，冀省十分重視，第二天便撥款，支援，搶修。縣長特意在縣公路送行，謝了梁璟和梁紀深，冀省的救援款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傷了嗎？”梁遲徽拉住的手，電一般往回，“沒傷，梁傷了腳踝。”

他怔住，瞬間松開，何桑手攥拳，背在后。

“抱歉，是我急冒犯你了。”

搖頭，猶豫了一秒，“黎珍告訴我，你和方小姐...是黎珍誤會了嗎。”

梁遲徽說，“是事實。”

何桑腦子轟隆一片空白。

一直覺得沒準是誤會，黎珍只考慮男的角度，忽略了梁遲徽是梁家的二公子，梁家與方家有聯姻的苗頭，他適度的維護際是正常的。

何桑心不希是黎珍猜的那樣。

這世上什麼債都可以欠，債不可以欠，剪不斷理還。

“我以前沒過什麼真，風流多的名聲大部分是浪得虛名，但在竹苑那天，我看得出，如果老三和方小姐結婚了，你恐怕熬不住，也要垮了。”

梁遲徽高大的魄在夕下是一道頎長英的影，傾軋籠罩住。

何桑地抓住角，十指幾乎要摳破。

“我從來不是好人，在你這里，我想當一次好人，可能是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好人。”

“梁總...”

他這麼講，何桑心里窩得慌，像一只手掐住，掐得整顆心浮浮沉沉，七上八下的。

晦開口，“你是好人。”

梁遲徽悶笑，“我是好人？”

“是。”

“好人還是好男人？”

何桑認真回答，“是好人，也是好男人。”

梁遲徽笑得愈發明朗了，“那我更不能辜負你了。”

傭人聽到院子里的對話聲，探出頭，“二公子，您也回來了？”

何桑立即邁步離開。

灼燙的目烙印在脊背，仿佛烙了的骨骼，那一束目似懂非懂，于是加快了步伐，倉促去躲閃。

消失在3號院的鐵柵欄，梁遲徽收回目，眼里平靜無波，全然沒有一的悸和意。

夜，梁紀深從公司趕回老宅。

下車時，接到老張的電話，詢問他后續事宜。

“明天上午十點吊唁儀式。”

老張慨，“中海集團這幾年一盤散沙，可你們董事長任職期間貢獻不小，他年紀大了，心有余力不足，省里也理解。葬禮要大大辦，于公呢，中海面，于私呢，家屬面。”

梁紀深摁門鈴，“我知道。”

“鄉長和下洼村的村主任，犯什麼錯了？”

“程洵沒匯報嗎。”

“他匯報了。”風吹得樹沙沙響，老張去關窗，“村主任治理不嚴，選一個新的，鄉長沒必要罷免吧？鄉里有怨言，認為你逾越本職了。”

“我是替你立威。”

梁紀深走進玄關，朝傭人比劃噤聲的手勢，“下洼村混，待老婆欺凌村民，鄉里同樣有責任。我不相信沒有村民上訪告狀，上面不罰，下面肆無忌憚。我當初也日理萬機，我的下級規規矩矩，沒有一個不盡心的。”

老張樂了，“我找到那群董事膈應你的原因了，你如今在商場太不近人，商場是人社會，你令行止，過分約束，他們是經商的，不是打仗的，得了嗎。”

“你派我整頓，我整頓得干干凈凈，怎麼整頓你別管。”

梁紀深穿梭過屏風，晚餐的菜式已經上齊了，只等他了。

他將手機揣回西裝口袋，卷了兩折襯衫袖，整個人既松弛，又肅穆，“大哥二哥都在，我正好有事宣布。”

梁遲徽四點半剛吃完午餐，沒食，坐在客廳沙發，“中海董事長過世了？”

“不是這件事。”

梁紀深焚了一支煙，打火機摞著煙盒從桌上出，扔給梁璟。

梁璟離家那會兒，梁紀深十六歲，后來見面也，不了解梁璟不煙。梁璟屬于高度自律，同僚之間的方應酬會適量飲酒，但不沾煙，避免上癮。男人一旦對什麼東西有癮了，大概率在這上頭出事，他外駐的國家不太平，他很謹慎。

他又把煙盒扔回，“我沒癮。”

梁紀深噴出一口濃煙霧，環顧所有人一圈，“我準備結婚了。”

“結婚？”紀席蘭一愣，反應過來又格外欣。

為了那戲子去窮山又如何？老三曾經混跡權貴場，一步步爬上去，他是明理智的男人，什麼階段該干什麼，他有分寸。

“結婚是喜訊，梁家多年沒有喜事了？熱鬧熱鬧也好。”喜滋滋的，“你和方安意的關系進展迅速，方家也高興，方太太總是夸你一表人才——”

“不是。”梁紀深胳膊搭在座椅邊緣，“是何桑。”

紀席蘭臉眼可見的變化了，怒白的，躁紅的，油畫盤似的，番織上演。

梁遲徽看向餐廳，沒有出聲。

“老三，你去了一趟鄉下，神志不清了？”

“我不興趣方安意，梁家相中的世家子我全不興趣。”梁紀深收斂了幾分冷漠，出幾分不妥協混不吝的紈绔樣，“我和誰好，我自己決定，不然我不了，守活寡，合適嗎？”他大喇喇瞥紀席蘭，“方家的兒媳婦，你這輩子是沒指了，我給您支個招。下輩子您多生一個兒子，興許他聽您的。”

“混賬！”

紀席蘭一摔碗，渾哆嗦，“你慶幸我生了你一個吧！我再有一個兒子，我管你的死活？”

梁紀深低頭，四分五裂的一堆瓷片，他輕嘖，“康熙年的絕版青花瓷碗，我一年的薪水都買不起。要是娶了您這樣的不賢之妻，我養活，不得貪污公款？”

梁璟也裝作低頭，沒忍住齒笑。

“方家教導的兒是大家閨秀，會輔佐你。”紀席蘭忽然察覺他在挖坑，“你諷刺親媽不賢惠？”

“這不是和您商量嗎。”梁紀深繼而又補充，“大哥以作則，他在皖西縣親口說只娶喜歡的人做大嫂。”

火燒到自己上了，梁璟笑容一凝。

難怪何桑那晚在西屋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會不會聯姻。

是拿自己當例子，和老三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