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進包廂,甩了甩服的雨珠,梁紀深接住經理遞來的巾,包住腦袋,用力拭。
“我發型了...”手擋住。
“淋雨冒!”他脾氣大,臉也肅穆,何桑不吭聲。
巾得顱頂蓬松,蓋在額頭,一雙眼睛一會兒出,一會兒遮住,梁紀深又笑,指腹鼻尖,“像一只炸的小野貓。”
“不是小豬嗎。”
他挑眉,“想當小豬?全你。”
何桑奪過巾扔在餐桌,“為什麼是野貓。”
“家養的貓聽話,下雨天不會跑出門。”
去看戲的路上,周坤夫婦走在前面,梁紀深繞過泥濘的坑洼,踩在稍稍干凈的磚石上,放慢步伐遷就何桑。
梨園樹多,風一吹,瓢潑大雨從四面八方的樹葉斜落下,單薄,濺得狼狽,子也了,人手腳著涼是一輩子的病,梁紀深打開傘,半蹲,“你撐傘,我背你走。”
倒是不客氣,跳到他背上,梁紀深沒想到耍壞,險些沒站穩,迅速調整姿勢,護住。
“報復我?”
何桑埋在他頸后,發茬剪得犀利,刺刺的,有清冽的香味,來回蹭,“你多斤。”
“一百五。”
“你這麼魁梧,一百五十斤?”
梁紀深健碩型的,全邦邦,結實有力量,視覺上不瘦,整恰到好的勻稱。
何桑以為他斤數不。
男人掌心托住屁,扣得嚴嚴實實。
不自在,一手摟他脖子,一手挪他手,挪到大。
梁紀深悶笑,“害臊?”
“青天白日...”何桑一頓,庭院里灰蒙蒙,路燈照在青石板,一片昏幽的,“黑燈瞎火的,要正經。”
他笑聲更大了,狠狠一拍部,拍得何桑尾椎發麻。
“三嬸夠氣的。”周坤側目,吹口哨,“包廂到戲臺不足三百米,還要背著走?”
“那是三叔和三嬸的趣。”胡濃濃不樂意了,“我也要你背!”
“去死吧你!”周坤躲開,“你天天吃,吃金剛羅漢的材了,我背得你嗎?”
跺腳,“你腎虛!三叔背我肯定不費勁。”
“三叔也不背你啊!”
胡濃濃捶他,周坤里是甲魚和大蒜味兒,朝一哈氣,熏得干嘔,“王八蛋!”
他們一前一后躥出長廊,眨眼沒了蹤影。
周坤的子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張揚,逗,沒分寸,玩瘋了偶爾花樣下流,心腸不臟。
梁璟基本沒住過二環那套四合院,他十二歲在冀省獨居,梁遲徽十六歲學習金融,混的是二代學霸圈,由于紀席蘭是梁家的現任夫人,梁紀深在胡同里長大的,直到十八歲上大學,梁家也搬到冀省的祖宅,才離開大院。
梁紀深是那群子弟之中,最氣候的。
周坤好在不闖禍,其他人都是家里的獨苗兒,被父輩溺,寵廢人了。
整座梨園陷在大雨滂沱,泠泠的雨霧不到頭。
地面積了水,皮鞋碾過,吧唧響。
在消寂的夜晚,天地間似乎只剩和梁紀深了。
何桑記得去年七月份澇災,他去劇院接下班,也是這樣背著,一步步下臺階,蹚過淹沒到腰腹的洪水。搶險部門趕來,打算接力運送到高的空地,他不撒手,非要親自送,生怕他們摔了,弄痛了。
“紀深。”
“嗯。”
“你有一白頭發。”
“拔了。”
何桑下不去手,“我咬斷吧。”
“不行。”梁紀深顛了一下,嫌棄的口吻,“你口水流頭發上了。”
沒心計較,伏在他肩膀,“你加班熬夜,長出白頭發了。”
男人過石檻兒,古古香的戲園子亮著燈籠,觀眾席人山人海。
“到年紀了,都有。”
“你以后老了,也好看。”
燈籠越近,影子越清晰,一大一小重疊,梁紀深在門口撂下,整理襯衫,“沒牙了,皮是褶子,好看嗎?”
杵在紅紅火火的燈籠下,映得面容艷麗如霞,“人眼里出潘安。”
梁紀深攬住腰,“篡改。”
觀眾席第一排鑼鼓聲太吵,周坤買了第二排的中間區域,胡濃濃坐在何桑的右邊,總算等到機會聊進展了,直接問,“周太太,那件事有結果了嗎?”
“我在調查呢...”胡濃濃言辭閃爍,“畢竟是六年前的事了,我父親又馬上退二線,我有心無力。三叔向省里打過報告,要求重啟何晉平的檔案,老張沒同意。翻案的前提是出現新的人證和證,三叔勢力再大,改不了法律的流程。”
湊近,低聲,“下午全市大檢查,省里訓斥三叔了,投上千名警力毫無收獲。警方是人民的公仆,不是權貴的家臣,你們懷疑何晉平有冤,去搜集證據,有證據上面會出手。三叔為你屢屢打破底線,濫用職權是污點,再有下次,你會害了三叔!太多人看不慣他,要拉他下馬,他清白自律沒有犯過錯,而你現在是外界暗算他、攻擊他的圈套,一沾你,他就不理智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
何桑抑制不住的發抖。
程洵告訴,黃彪和馮志奎供出了違規競標地皮,克扣民工恤金,稅款,擾市場秩序,惡意打誹謗同行多項罪名,唯獨沒有供認傷害罪。護城樓坍塌不止砸死了何晉平,還有另外兩名同事,其中的閆組長與何晉平既是同事又是一個小區的鄰居,何桑喊他閆叔叔,閆嬸很照顧,小學經常給做午飯。
事故發生后,何家,閆家,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何桑挖掘真相,不僅僅替何晉平討公道,也替閆叔叔討公道。
閆叔閆嬸和親人沒區別。
“我相信你查到了,礙于幕后的勢力不方便坦白,我也理解。”攥拳,手心滲出汗,“周太太,你一句實,我父親是死于意外嗎。”
胡濃濃咬牙關,“應該不是。”
何桑渾的凝固了一般,寒氣從腳底直頭頂,凍得不了氣,“是梁遲徽嗎...”
“不是!”
那天在話劇院,胡濃濃確實被梁遲徽的氣場震懾住了,雖然不清楚他道行的深淺,也沒查出他是幕后老板,但實在不愿手,為胡家、周家惹事。
不過,也有父母至親,何晉平的案子疑點重重,對于年喪父的何桑于心不忍。
胡濃濃決定折中回答,“梁遲徽可能有牽扯,至于真正的后臺,我沒查到線索。除非是那個后臺的自己人,彼此朝夕相,后臺防備一天,防備不了一年吧?外人查不出什麼,三叔的戰績你知道,如果他沒轍,誰都沒轍了,后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這席話,無異于在何桑的心口捅刀子。
刀刀,刀刀見,剔骨剜筋。
梁紀深的份特殊,不是沒顧慮。
一開始,何桑攀上他,目的是翻案不假,一個小老百姓,在接上流階級之前,哪里曉得權貴也會不由己呢。
梁紀深用勢力,有結果了,一切好商量,沒結果,他要遭殃。
胡濃濃不是嚇唬,他的職責是維護省企財產,而不是浪費公家資源。
一場聲勢浩大的排查重啟,追蹤對峙,趙凱那一撥警力需要數月忙前忙后,延期手頭所有的案件,憑是梁紀深的人,就有特權嗎?
目的達,代價是犧牲梁紀深半生的清譽嗎。
梁紀深是老張和老蔣最重的弟子,是省里空降到中海集團的定海神針,要拖垮一個如此耀眼,明的男人嗎?
周坤拽著胡濃濃看戲臺,介紹飾演董永的男演員,“他是張氏集團董事長夫人捧的名角兒,據說張夫人一直怨恨丈夫出軌姚文姬,故意當眾打他臉,搞男模太掉價了,所以和唱戲的名角兒傳緋聞,好歹是藝家啊。”
“張夫人瘋了?不要名聲了。”
周坤翹著二郎,“張家早就沒名聲了,被姚文姬毀了,紅禍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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