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和小劉在車里吃冰兒,揭過擋風玻璃,目睹這一幕,老楊按喇叭鳴笛,何桑赤著腳丫一溜小跑,躥上車,“楊叔,快開!”
老楊發,調頭,駛向村口的土路。
何桑趴在車窗,朝后視鏡揮手,梁紀深子漉漉的,手臂撐住石板,矯健賁張的一鼓一的,利索爬上岸,雖然氣惱,也揮了下手。
老楊只覺莫名好笑,三公子難得如此狼狽,尋常人誰敢招惹他啊,權貴圈流傳著一句話:招惹梁家的三位公子,不如直接招惹梁延章,殺傷力小點。
“梁說您表面乖巧,其實骨子里淘氣,他果然是慧眼。”
何桑立馬端正坐姿,“大哥私下還說我壞話啊?”
“是夸您。”
琢磨,“大哥都夸我什麼了?”
“夸您宜室宜家溫小意,耍小聰明,模樣又水靈又憨憨,笨的——”老楊戛然而止。
何桑垂眸,“轉告他,以后別夸了。”
車泊在老宅,芳姐鬼鬼祟祟蹲守玄關,“二公子在您的房間!”
“他回來多久了?”
“五點到家的。”芳姐心驚跳,“沒去書房辦公,也沒吃晚餐,一直等您。”
何桑不由慌了神,“餡了?”
芳姐也拿不準,“二公子今天打了兩次電話,問您醒了嗎。我千方百計幫您圓場,但他是什麼道行,我是什麼道行,我哪里糊弄得了他!”
“我對付他。”何桑著頭皮上樓。
客房的落地臺燈調至最昏暗,貴妃榻的旁邊是一盞梨花形的燈芯,影深,梁遲徽半躺半坐,春秋款的橄欖綠睡,白拖鞋,短發是剛洗過的清爽蓬松。
何桑躡手躡腳走過去,俯下,觀察他的眼球。
一不。
真睡了。
“遲徽...”
他沒反應。
“二哥!”拔高音量。
梁遲徽不聲不響,呼吸綿長,平穩。
何桑輕輕拉過毯蓋在他肚臍,又打開空調,24度。
一扭頭的工夫,男人突然睜開眼。
漆黑的眼眸勝過這一刻漆黑的夜。
像沒有邊際,一旦跌其中,從此徹底幻滅。
何桑幾乎窒息,強烈的心虛導致肺腑臟在加速跳,痙攣,牢牢地鎖定住這張瞬間挨近的面容。
焦黃的燈泡罩了一層防刺眼的紗,線更朦朧,窗外是清幽的月,玻璃,瀉了一地。
對比之下,梁遲徽力道兇狠,焊死了一般,黏黏地攥住手腕。
“去哪了。”
“我下午去長寧區了,在大哥的辦公室待了半天。”手心滲出一層汗。
“做什麼。”
“老三4月份委托大哥調查廣和集團,大哥找我了解況。”何桑端起酒杯,里面三分之一的紅酒,他似乎一口沒喝,遞給梁遲徽,“白天上訪的居民太多,大哥沒騰出空,耽誤到現在。”
他本不那杯酒,面目駭撇開頭。
何桑再度俯,“是大哥的司機楊叔送我的,院子里有攝像頭,你去書房瞧瞧錄像?”
梁遲徽向。
凝了好一會兒,他抄起塌上的手機,撥通梁璟的號。
那頭很快接聽。
“大哥,何桑給您添麻煩了。”
“無妨。”梁璟氣定神閑,“反正不是嫁你也是嫁老三,自家弟媳談不上麻煩。”
“不知道和大哥聊什麼了,聊到這麼晚。”
“翻了我幾本書,看困了,在沙發上小憩,一覺醒來,天黑了,我吩咐老楊送回老宅。”
梁遲徽目凜冽,一言不發。
“怎麼,你不信?”梁璟語氣不大好。
他笑了一聲,笑不達眼底,“大哥的話,我自然相信。”
“你還有事嗎。”
“打擾大哥休息了。”梁遲徽態度一如既往,恭謹,謙和。
梁璟掛斷電話,枕著椅背,頭暈腦漲的。
撒謊了。
自己從不撒謊的。
翁家的家訓:寧可真言傷人,不可假意欺人。
沒有所謂善意的謊言,欺詐就是欺詐。
他破戒了。
保姆收拾完廚房,正要關門睡覺,發現梁璟的書房沒熄燈,穿著松垮的睡進屋,湊到他面前,“梁書長,喝不?”
梁璟一怔,后仰躲避,“喝什麼。”
“冰箱里有蜂羊,是晉縣的羊場特供的,調制殺菌了,沒有羊膻味。”
“不喝。”他斜倚在那,按額頭,“取消特供,去超市買。”
“是省里的意思,特供名單有您。”
“你聽不懂嗎?”梁璟煩躁,“老王呢。”
“他兒媳婦生產,在老家醫院呢,我接替他照顧您一星期。”
梁璟點頭,“你有工服嗎。”
保姆打量自己,攏了攏扣,“我本來要睡覺了...何況我都四十八歲了,你們的圈子是老夫妻,哪有夫老妻的,咱倆傳啥緋聞?”
倒是通世故和上流人士的艷聞軼事,梁璟哭笑不得,不好批評什麼,示意退下。
梁紀深在招待所的公共浴室洗了子,又沖了澡,掀開門簾出來,迎面是二丫,拎了一籃子的山竹。
在長陵縣,山竹是稀罕水果,又是新鮮上市的,價格不便宜。
“小梁哥哥,我不曉得你住哪間屋,我從一樓搜到二樓,又下樓搜,正好搜到你。”
梁紀深沒系襯衫扣,襟敞懷,水珠滴滴答答,他背對二丫,整理好上,重新轉過。
“你不要再送吃的了,我忌口多,吃不慣。”
二丫局促著籃子的編織紋,“是不是你老婆?”
他沉默。
“你們沒親,沒抱,不像夫妻。”
梁紀深沒忍住笑,“親才像夫妻?”
“我媽告訴我,親了抱了不一定是夫妻,但不親不抱肯定不是,佟家嫂子搬到娘家一個多月,夜夜有男人摟睡,我見過他們親。”
“佟家嫂子是村東邊3號門的李小蓉嗎。”梁紀深笑容一斂,盯著二丫。
“村里只有嫁了姓佟的,你上午不是去過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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