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下得仿佛沒有盡頭。

那句話直接把周景霽釘在了原地，他生生不敢再上前一步，垂在側的那隻手甚至在微微發抖。

沈意哪裏見過這種樣子的周景霽。

張這副樣子的周景霽。

在任何一段人際關係裏，占據主和高位的從來都是周景霽。

他什麽時候像現在這樣弱勢過。

何之霧轉上了車，直接一腳踹上了車門，手指傳來的疼痛和心底的煩躁正在無限放大。

整個人都陷了低沉的氣當中。

林林手上方向盤，抖著嗓子問，“霧姐，我先送你去醫院。拍攝那邊我來請假吧？”

第一次看見何之霧哭，也是第一次看何之霧這麽嚴重的傷，林林整個人都在發抖。

何之霧忍著疼痛開口，“不用請假，拍照又不用我手。”

“霧姐。”林林有些猶豫，“你的手.......”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何之霧已經有些煩躁。

林林立馬點頭答應，單手上方向盤打算拿手機。

“你覺得老茍能管得了我？”

被何之霧的聲音嚇了一跳，林林簡直快要哭出來了，“霧姐，你的手看著真的很嚴重。”

也許是因為發抖的聲音過於好笑，何之霧出聲安，“沒事，趕去醫院。”

林林立馬踩上油門，加快速度，就地去了距離最近的一家醫院。

到了醫院，何之霧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對醫院這地方有天然的抗拒，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地方親眼見證了父親的死亡和母親的住院，又或許是因為消毒水的味道實在難聞。

掛了號，給何之霧消毒的護士都有些心疼，直皺眉頭，“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忍啊。”

棉簽沾著酒抹上去的那一瞬間，何之霧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真的太疼了。

十手指帶來的痛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把頭埋在林林腰間，一直在深呼吸。

十分鍾後，雙手終於被理好。

何之霧的六手指都被紗布包了起來，就跟大眼蛙一樣。

消完毒理好甲以後，鑽心般的疼痛終於緩和了一點，何之霧閉了閉眼，鬆了一口氣，讓林林送去雜誌社。

去的路上何之霧躺在椅背裏發呆，前排的林林手機來了電話，整個人快要哭出來，“霧姐，是周總的電話。”

“直接掛掉。”何之霧吩咐，“關機。”

林林乖乖照做。

十二點五十，車子終於抵達了拍攝地點。

聖誕剛過，攝影棚裏還留著明顯的聖誕氣息，好多人穿著聖誕元素的麋鹿以及聖誕老人的紅。

相當喜慶。

這次的雜誌拍攝工作還邀請了尤斌過來做指導，見何之霧姍姍來遲，他有些不快，“還得掐著時間點來，何之霧排場真大啊。”

攝影棚裏好多人的視線都了過來，大家都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本來手指傷就疼，現在何之霧整個人更是煩得要死。

林林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站出來直接回懟，“剛剛是去醫院了，霧姐手指傷了，你惡意揣測人！”

何之霧冷冷看了尤斌一眼，就跟看垃圾一樣，“要不是我手指不方便，現在已經一掌扇你臉上了。”

尤斌自知理虧，梗著脖子去了旁邊。

林林也瞪了他一眼，跟何之霧打過招呼以後去找攝影師和負責人流何之霧手指傷的事。

何之霧由化妝師帶著去化妝間化妝，盛淮已經坐在裏麵了。

一看到，盛淮幾乎是立馬轉頭，“你來了。”

落在被白紗布包著的手指上，盛淮皺眉，“手指怎麽了？”

“摔了一跤。”何之霧回應，“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包的比較誇張。”

但盛淮臉上的擔心卻沒有減半分。

“能拍攝嗎？”

“可以。”

何之霧閉上眼睛讓化妝師化妝，能到盛淮一直落在側臉上的灼熱視線。

“再看我就去另一個化妝室了。”

盛淮終於側過頭，回，“知道了。”

還乖。

今天的拍攝主題是《悲夏》，以《夏夜墜落》的悲劇結尾為基調。

攝影師開拍前要求盛淮和何之霧演繹出一種憾、難過的痛苦緒，這種主題雖然不符合開年刊的主基調，但這本雜誌走的一直都是頹喪風。

手指傷毫沒有影響何之霧的拍攝工作，今天的緒狀態很適合拍這種主題，很快就找到了狀態。

攝影師一邊誇一邊拍，甚至在雙人合照結束以後還給何之霧來了很多張單人照片。

的臉線條極其流暢，還很高級，完完全全的建模臉，真的就一點瑕疵都沒有。

關鍵是冷喪的氣質，圈是獨一份。

“太有天賦了，太有覺了，太有氛圍了。”

攝影師的一連三個太有連負責人都相當激，“他行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這麽誇一個模特。”

何之霧笑著說了句謝謝，看著攝影師朝走過來。

“何之霧，期待下次和你的合作。”

他出手，顯然是想和何之霧握一握手，但何之霧舉起雙手揮了揮，開玩笑般說道，“不是耍大牌，我的手現在跟香腸一樣。”

攝影師被逗笑，他手握拳頭了的肩膀，笑著說：“一會兒我讓助理把照片發給你。”

“謝謝。”

因為何之霧的絕佳狀態，原本計劃要拍到淩晨的攝影工作晚上七點就結束了，何之霧活了一下脖子，等著林林的車過來。

但林林打來電話說在車庫迷路了，加上路口堵車，可能得要十幾分鍾才能過來。

此時，盛淮的柯尼塞格停在麵前，“我送你回去。”

何之霧本想拒絕，但一想到還得等十幾分鍾就煩，索點頭答應。

盛淮見點頭，立馬笑著從車上下來給開車門，等人上車又給係好了安全帶。

“你住哪裏？”

下意識就想回答棲竹公館，等反應過來，何之霧報了自己之前住的小區名字。

“你住這裏？”盛淮問，“我也住這兒。”

記憶突然往回倒，何之霧終於想起來，幾個月前搬走那天，就是盛淮搬進來的日子。

“真巧。”

“這是命中注定吧。”

何之霧笑了一下，舉起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你覺得我現在有心麽？”

被逗笑，盛淮手上方向盤，車輛向前駛去。

路程並不遠，十幾分鍾以後就到了。

盛淮直接把車開進了小區。

等車輛消失在小區門口，周景霽才熄掉車子的火。

他坐在車裏，看著何之霧和盛淮進了同一個小區。

六年前那種慌張和恐懼的心再次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