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完最后一個字，莫千岱緩緩閉上眼睛，半晌沒有任何靜。

常副將站在一旁，他雖不曾親見書信上的容，但是傳來的消息已然令他心驚膽戰。

畢竟，將軍才剛剛得知將軍的死訊，其中就不了王上的手筆，如今王上又因為傳言監了莫府，這......

“好啊......好啊......”

莫千岱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帶著意。

常副將見狀急忙沖傳信之人揮了揮手，生怕被旁人聽到不該聽的。

眼看那人退下了，常副將這才低低了聲：“將軍？”

莫千岱不曾應答，他猛地轉掀開帳簾，方邁步而，竟生生咳出了一口。

漬猩紅，就落在莫永林的尸首旁，目驚心。

常副將看到這里，只覺寒心酸鼻，急忙上前攙住莫千岱，疾呼：“將軍！”

莫千岱不曾推開常副將，反而攥住了常副將的胳膊，他眉宇鷙，咬牙恨聲：

“他我至此，他我至此！！！”

常副將雖對莫千岱常懷懼意，但他的忠誠同樣不容置疑。

他環顧帳，目落在了一旁支起的輿圖上，盯了其上被特意標注而出的王都，忽然鼓足勇氣提聲道：

“將軍，您不如——反了吧！”

這句話在常副將心中兜兜轉轉多年了，此刻一開口，這些年為莫千岱積的不平便悉數噴薄而出。

“將軍，王上荒無能至此，這些年若不是將軍鎮守城，守住國門，他那個腳蝦如何能穩坐王位？”

“偏他生多疑善變，容不得人，此番傳言甚囂塵上，咱們何不順水推舟，索令其民心盡失呢？”

“將軍您與玉琉公主在國中素有名，此次不若就以‘除昏君，為公主爭公道’之名打回王都，如此一來，將軍您登位便是名正言順、眾所歸啊！”

在他眼中，將軍雄才偉略，能謀善斷，比起那些奢靡，不知民間疾苦的金家人，將軍才是能帶領北國走向千秋萬代的好君王！

至于他所懼之殺伐太重，北國里早就是一盤散沙，將軍若不以鐵手腕震懾人心，如何下？

“將軍，反了吧！屬下誓死追隨您，不求榮華，死亦無悔憾！”

常副將說到這里，俯沖莫千岱重重磕了個頭，發出一道悶響。

莫千岱聽到這里，緩緩抬起頭來。

他的視線在常副將上流連了一圈，而后落在了一旁莫永林的尸上。

只一眼，他便覺間酸，痛不生。

老娘信中那句“護好乖孫永林”當真猶如一柄尖刀，狠狠扎在了他心頭。

沒了......兩個兒子都沒了.......

金裕王對永林心生殺意在前，因猜忌對莫府出手在后，這不就是在他嗎！

他早就說過，京中家人是他最后的底線！

思及此，莫千岱恨得直咬牙，俯將常副將扶了起來。

常副將急忙抬起頭來，便聽得莫千岱聲音嘶啞卻堅冷，“常副將，此事還待從長計議。”

聽到這話，常副將先是微怔，而后眼里躥出亮，急忙應聲：“一切但憑將軍吩咐！”

看來，將軍終于下定決心了！

這時候，莫千岱走到莫永林的尸旁蹲下，手了那蜷起的黑乎乎的胳膊，緩聲道：

“常副將，拉副上好的棺木來，永林......該土為安了。”

常副將聞言急忙領命出去，帳再次恢復了寂靜，莫千岱忍了又忍，卻還是泣下沾襟。

半晌，他低聲開口，滿是悔恨。

“永林，或許爹早就該聽你的，而不是一再等待所謂的時機.......”

莫永林的葬禮很是低調，如今大戰在即，不宜聲張。

莫千岱帶著常副將與親兵，將莫永林葬在了莫永聲的冠冢旁。

就在城東郊的坡上，站在這里便可以遙雍國的武定城。

莫千岱早已收了眼淚，此時他在墳前灑下烈酒，啞著聲說道：

“永林、永聲，委屈你們先在此。且瞧著，待爹攻下武定，斬殺喬忠國，告你們在天之靈。”

常副將站在一旁，聽到這里便明了了莫千岱的打算。

看來將軍已經想明白了，還是要先解決了喬忠國，再起兵造反。

常副將猜得不錯，莫千岱確實已然做下了決定。

他雖連兩番打擊，但到底不是尋常人，也決不允許自己沉溺在傷痛中。

他很清楚，莫府雖然已經被圍困，但為了用家人脅迫他，金裕王短時間應該不會下殺手。

而且他前幾日就已經將關于沈元白的猜測寫在信上送了京，今日也該到了。

金裕王若是看到那封信，便該知曉他之前并無反意，因此家中親人此次命應當無憂。

但是，金裕王三番兩次他太甚，他心中反意已決，只待解決了喬忠國這個外患，同時命人不惜一切代價將家中親人悉數救出，便可毫無顧忌揮師北上！

如今，不妨出手先將玉琉之事坐實了，讓金裕王民心盡失，為之后的謀反造勢！

至此，莫千岱心中只余一樁猶豫事，那便是——喬忠國！

對于喬忠國，莫千岱在心中不會吝嗇任何夸贊之詞，無論從敵人還是從同為武將的角度，喬忠國都是他所遇最強亦最難纏之人。

當年兩軍對壘，他看得出來，喬忠國其實并不善詭道，他排兵布陣從來大開大合，卻往往能收奇效。

可再看如今，喬忠國來到武定后，始終未有任何大作，還總是派他的小兒子行詭詐之。

尤其此番火燒永林，可以說是機關算盡，幾乎不像是喬忠國的行事風格了。

難道，因為他的“以疫除雍”之策，武定大軍被廢，喬忠國當真就無計可施，只能行謀士手段了嗎？

想到這里，莫千岱忍不住蹙眉。

他不愿低看喬忠國分毫。

若將喬忠國想得再神通廣大些，難道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還有其他深意？

莫千岱心思電轉，忍不住將目投向了遠的武定城，那里還有一簇濃煙晝夜不斷地升起、彌散......

這時候，不知為何，莫千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荒唐至極的懷疑：

武定的二十萬大軍.......當真都廢了嗎？

疫疾無解，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可.......

莫千岱的思緒才剛走到這里，忽而就有一親兵從遠疾步而來，遠遠看到莫千岱便高呼出聲：

“將軍，喬忠國了！他從北鼎調走一萬大軍，包圍了武定城！”

“武定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