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馬科還是早春，可整個城市仍舊灰蒙蒙，街道上出攤的小販很，零星幾個攤位都是賣著當地的果子，路的兩側全是大片的暗紅淤。

周平桉單手掌著方向盤，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但一路極其安靜，再沒有開口說話。

許抒坐姿極好，和部隊裏上思想政治教育課的那群兵比起來也不遜半點，倒是臉上的神嚴肅，好半天才舍得眨下眼睛。

“許醫生，這邊多種族和部落，外麵還在打仗，千萬別一個人出營區。”程斌說到這，突然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開車的周平桉，見他仍然冷著一張臉，沒什麽表，這才接著說道，“如果需要出外診，可以上營地沒有值的兄弟陪同。”

知道這人是好心，輕聲道了句謝，也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

馬科局勢，政治因素錯綜複雜，從半月前，新聞報紙上就開始刊登當地的戰況，沒有閑在這種地方出去獨自散心，至於出外診，趙主任竟然知道了的份，大約不會輕易放出去。

程斌有心將車的氣氛調起來，但嚐試幾次後無果，他識相的放棄了。

周平桉開車的技很好，街上偶爾遇到叛軍刻意設置的馬釘路錐，在太底下閃著亮，匝匝，讓人遠遠看著就心驚，他卻眼睛也不眨一下，掛好檔，踩著油門就安穩駛過。

從後視鏡裏看，被他發現了，兩人四目相對，那張清朗的臉，幽深的眼眸卻看得人漸生寒意。

周圍零落幾家民房，灰黃的刷土牆，方正的建築結構，窗子很小，門開的也蔽，趴在窗戶邊，出神地盯著外麵一閃而過的種種景。

這座城市植被稀凋落，連春天獨有的綠意都尋不到，灰蒙蒙天空隻有巨大灼熱的驕，從下了飛機到現在，沒覺察到一丁點的生命力。

先前在街上遇到的小販，他們穿著寬大的短衫，褐土的，濃眉大眼，卻如同行走般的傀儡一樣，沒有半點緒的起伏，麻木地盯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

落地以後見到的唯一鮮明，便是路邊那殷紅幹涸的跡。

默默地攥了拳頭，選擇支援馬科時，並不知道自己朝思暮念的人也會在這裏，學醫六年，在隻是學習了理論知識，在阿爾及爾的三個月，才明白何為救死扶傷。

周平桉勸離開——後悔還來得及。

承認，加維和醫療隊的確是有私心，想要找到他，但此刻，重逢故人固然值得欣喜，可以己所學救死扶傷，亦是所求。

車子漸漸駛空曠的荒地，周邊是幹枯的草木，茂，有半人高。轂駛過土黃的沙路，疾風吹起沙塵，程斌欣喜的指著前麵那幾棟樓房，主介紹道，“這裏就是當地政府分配給我們的駐紮營地，原本是廢舊的發電廠，好在這裏偏僻安靜，算得上馬科難得的一片淨土了。”

許抒心中仍有疑，“你們雙方不會戰嗎？”

“當然會，我們的任務就是剿滅叛軍。”程斌一臉激，但又遲疑，“但叛軍也並不想公然挑釁聯合國，更沒有膽量與中國為敵，所以自然不會在我們家門口開戰，想來這也是組織上將你們醫療隊安置在這兒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心不在焉的應了句。

願意開口聊天，程斌看到了緩和氣氛的希，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笑嘻嘻地跟人搭話，“聽大聖說，你才24歲，這麽年輕，家裏人怎麽舍得你到這種地方來苦？”

許抒角的笑容瞬間凝固，想不出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靜了一霎，“我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

周平桉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眉心微蹙，似乎是並不滿意這個答案。

這一路上，程斌說的都幹了，氣氛始終如冰窖一般低沉寒冷，的人從骨子裏發著冷氣。

他不由得開始揣二人先前的關係，倘若是舊相識，異國他鄉重逢，怎麽著也不該是這反應。

可若是有過節的敵人，更不該是這種氛圍。

曖昧，糾纏不清…雙方像是在慪氣，刻意忍住不關心對方一般。

見麵雙方談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緒卻都不高漲，都在忍克製。

程斌默默地坐回去，反過來味兒了，這倆人倒像是而不得，見麵分外眼紅的前任。

車子又行駛了幾公裏，終於停在了那幾棟破舊的建築樓房前，鐵柵欄的大門旁邊站著兩個持槍的士兵。

他們自然是認得這輛車，可周平桉還是降下車窗，騰出右手向他們敬禮。

比起來他的正臉，許抒更悉他的後頸和耳廓，瘦高挑的背影。

十年前那個年終於長男人了，而自己也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褪去稚，變為穩重的大人了。

許抒眼眶微微有些潤，六年了，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對周平桉到底是喜歡還是執念了。

可答案仍舊很清晰，重逢後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的心再次驗證了答案。

是時心的喜歡，是久不厭的傾心，是十年朝夕的思念，是在心底萌芽的意。

深綠的吉普停在了院落，幾間廠房被改裝倉庫和車間，維修的車子被拆零件，七零八落的堆在車間。倉庫裏全是堆山的牛皮紙箱。

先前去載醫療團隊的小卡車也停在院裏，後車廂空空如也，醫療團隊的同事們也消失不見。

程斌跳下車，衝著後車座的人招手示意。

許抒眼觀鼻，鼻觀心地開了車門離開，走出去沒幾步，卻猛地回頭看車的人。

周平桉也不急著下車，從儲櫃裏掏出盒未拆封的煙，作嫻地磕出叼在裏，抬手攏住火，火苗瞬間舐香煙，猩紅一點，在狹小的車明明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