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漪如覺得沒什麼錯。
如果沒有經歷過上輩子的話。
容昉雖然能夠先一步考慮到嚴祺在高位之上的風險,但這考慮,更多是來自于皇帝和長沙王之間的矛盾。因得那義親之事,嚴祺無可避免地夾在了二者中間,騎虎難下。在他看來,皇帝和長沙王就是虎狼,嚴祺這兔子要想平安無事,便要長袖善舞,兩邊討好。故而這義親,嚴祺不但不能避開,還要借題發揮,在長沙王這邊掙足面子,
而在漪如看來,容昉還是把這些上位者想得太好了。
上輩子,長沙王早早地被解決了,嚴祺對皇帝可謂全然忠心,皇帝毫無猜疑他的理由。但最終又如何呢?無論嚴祺從他手里撈到多好,最后都要加倍還回去,甚至賠上全家命。
長沙王和皇帝都是皇宮里出來的,他既然能跟皇帝斗個五五開,那必然也不是什麼善與之輩。
跟他們玩算計,無異于與虎謀皮。
真要想安穩,就應該兩邊都離得遠遠的。
*
梅岑山雖廟觀林立,但風景亦是十分不錯。
嚴楷是個閑不住的子,落腳之后,就鬧著要出去玩。容昉夫婦和呂縉于是向人打聽,得知附近有一小山頭,有斷崖臨海,觀看落日頗是壯。
于是用過些飯食之后,容昉夫婦和呂縉便帶著三個孩以及幾個仆人,往那山頭而去。
嚴楷自出門之后就興不已,一路跑跑跳跳,這里要去看,那里也要去看,教邊仆人追得滿頭大汗。
林氏好不容易讓人將他拉回來,牢牢牽著,嗔道:“這島上到是山石,你這般跑,且不說磕了了怎麼好,萬一跑到那些林子里迷了路,我們如何找你。”
呂縉笑道:“還是阿楷厲害,方才跑起來,連大人也追不上。小兒活潑是好事,林夫人不必太過心。”
容昉道:“小兒都是如此,瘋玩起來拉也拉不住。想來,阿霽六歲之時,也是這般教人頭疼。”
呂縉卻搖頭:“伯兄這話便錯了,阿霽六歲時,并無像阿楷這般四瘋玩的機會。”
“哦?”容昉訝然,“怎講?”
“自然是因為他父親。”呂縉道,“廣州一帶,乃百越夷人雜居之所,素日各部沖突不斷,甚是復雜。他父親到任之后,花了大力氣整肅,將那些意圖與朝廷對抗的酋首打誅殺,一番平定拉攏,才得以有今日的安穩局面。也是因此,忌恨他父親的人不,時常有刺客。鬧得最兇的時候,阿霽正好就是五六歲。那些人知道阿霽是獨子,自也不會放過他。故而那時候,他不是跟在他父親邊,便是留在府中,邊侍衛森嚴,跑一跑跳一跳都有人怕他出事,哪里能有阿楷這般逍遙日子。”
聽得這話,眾人了然。
漪如也覺得新奇。
從前,只聽人說,長沙王對李霽十分疼,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無時無刻不將他帶在邊。許多人笑話長沙王寵,覺得他做得太過,不想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不過漪如想起從前陳氏曾對說過,李霽的生母呂氏當年的死因,其實不是暴病,而是誤服了毒酒。那時,李霽的年紀正是五歲。
這般想來,長沙王對李霽這銅墻鐵壁一般的保護,就十分合理了。只是那毒酒之事,長沙王既然鬧到了先帝面前要說法,那麼可見子不在廣州那邊的百越夷人,而是在朝廷里。
再想到上輩子長沙王一家最終死在了京畿,漪如不由慨,長沙王確有些先見之明,只是最終還是大意,到底誤了一家人的命。
“如此說來,當下李公既然準許讓阿霽跟著公臺到揚州來,卻是終于放心了?”林氏道。
“自然也不是全然放心,只不過是知道我謹慎罷了。”呂縉道,“他父親也并非只知護犢的人,否則,阿霽又何以小小年紀就到了南洋去?他父親希他能見識多些,看看這天下的風土民究竟何等模樣,將來不至于閉目塞聽,坐井觀天。”
容昉須頷首,嘆道:“英雄年,自當如此。”
漪如走在旁邊聽著,不由地回頭。
李霽落后幾步,走在眾人的后面。此時,他正向路邊,似乎不曾聽到這邊的言語。
漪如順著他的視線去,只見那是一片沙灘,幾個漁人在修補漁船,邊上,幾個婦人正在織網。
海島上的人,無論男皆黝黑,上的布裳滿是布丁。他們曬著太,有說有笑,還有人在唱歌。也不知唱的是什麼,漪如聽不懂。
忽然,李霽回頭來。
漪如隨即轉開目,若無其事。
*
那小山,雖然離客舍不遠,但頗有些陡峭。即便開出了山路,走上去也需要些氣力。
嚴楷雖是個玩的,但畢竟年紀小,也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跟著大人走許多路,新鮮勁過了之后,就嚷著走不了。
自從上船之后,汪全因得會講故事,了嚴楷最喜歡纏著的人。如今,照料他的事,自然也落在了汪全頭上。
他走不的時候,汪全便將他背在背上。
“汪全是阿霽的隨侍,我們家又不是沒有仆人,哪有你這般纏著人家的,還不快快下來。”林氏嗔道。
嚴楷不愿意,只將手牢牢圈著汪全脖子。
呂縉道:“阿楷喜歡,便讓汪全跟著他。阿霽隨從不,換別人也是一樣。”
容昉頷首,卻把漪如拉到李霽邊去,道:“你和阿霽一起走,切莫走散了。”
漪如在心里翻個白眼。又不是什麼無知孩,前后還有仆人,哪里能走散了。
卻聽呂縉也道:“阿霽,你是義兄,照料好漪如。”
漪如以為李霽聽到這“義兄”兒子,定然也跟自己一般不以為然,像上次一樣,反駁說他沒有妹妹。
不料,他看了看漪如,淡淡道:“是。”
漪如狐疑地看他。
容昉隨即的頭:“聽到了?見賢思齊,從今日起,多學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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