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漪如出笑容,忙迎上前,“何時回來的?怎突然來了此?”
容昉看一眼,沒有答話,卻看向孫勉。
“孫先生別來無恙。”他行了個禮。
容昉在揚州南市里不算生面孔,孫勉自然認得。
他連忙還禮道:“容先生有禮。”
容昉也不賣關子,客氣地說:“我與容娘子有些話要說,不知先生可方便回避一二?”
孫勉忙道:“容先生客氣,在下外頭還有些事要忙,且不打擾。”
說罷,他向容昉和漪如再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漪如和容昉二人,容昉看向漪如,臉上的和氣之消散無蹤。
“這寶蘭坊,是你買下了?”他問。
漪如知道他來這里不會是為了別的事,大方承認:“正是。孫先生急著將這寶蘭坊出手,我看著這脂膏生意不錯,就了心思。原想著與外祖父商量,可外祖父遲遲沒有回來,我覺得錯過了未免可惜,便自作主張賣了些首飾,將寶蘭坊盤下來。這些日子,我……”
話沒說完,卻見容昉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拍在案上。
“這是什麼?”他冷冷道。
漪如看去,卻見是一張寶蘭坊時世畫。
那上面,李霽正在對月舉杯,帶飄飄,溫文爾雅。
漪如干笑一聲,道:“這個麼……這是為了把面脂賣出去,使的一點小手段。”
“胡鬧!”容昉瞪著,“這可是阿霽!他是長沙王世子,還是你的義兄!這般毫無尊重,若是別的不相干的商人也就罷了,你可是他的義妹!若長沙王和阿霽知道了此事,如何作想?”
漪如心里嘆口氣。
容昉會有這般反應,也在的預計之中。所以這三個月來無論什麼事都做得頗是賣力,就是希在容昉回到揚州之前,借著時世畫將寶蘭坊面脂推出去,站穩腳跟。原本預計容昉來信說要去南的時候,漪如還慶幸了一把,預計他還會再過兩個月才能回來。不料,他竟是提前了,讓猝不及防。
“外祖父這話便是多慮了。”漪如道,“長沙王和阿霽都在廣州,山長水遠,且不知這一個小小的面脂作坊弄出來的時世畫他們怎麼會知道,就算是知道了,難道他們就會惱怒麼?外祖父到南市的各畫肆里去看一看,哪一家門面上沒有阿霽的時世畫?那些東西,可比我這寶蘭坊的早了去了,也多了去了。人人都喜歡阿霽,誰人提到他不是夸,也正是因此,他的畫像才總是賣得最好。外祖父真覺得,長沙王會介意麼?”
這最后一句,容昉也曾對林氏說過。
“什麼長沙王。”容昉瞪一眼,“你該義父。”
漪如撇了撇角。
“再說了。”倒了一杯茶,奉到容昉面前,繼續道,“就算他們聽說了此事,也找不到我的頭上。”
“怎講?”容昉道。
“這寶蘭坊,如今仍在孫先生名下。”漪如道,“無人知道我才是正主。”
容昉訝然。
“我在路上就聽說他將寶蘭坊轉手了,”他說,“怎會還在孫先生名下?”
“寶蘭坊在他名下,我買了他,寶蘭坊自然也就是我的。”漪如道。
容昉大吃一驚。
見他又急起來,漪如忙將先前盤下寶蘭坊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如此說來,他是實在走投無路,才賣了。”容昉沉著臉道,“你也太過膽大,這與趁人之危何異?寶蘭坊是個老字號,孫家在揚州也是有些好名聲的,你如此行事,傳出去,別人如何看待我們家?”
“我趁人之危不假,可絕對沒有虧待孫先生。”漪如道,“此事,這生意是你我愿,絕無強買強賣。孫先生若是不愿,他大可不簽,我也不能奈何他半分。我之所以不曾宣揚寶蘭坊是我的,就是給孫先生留了面子。至于外面的人,孫家先前欠債之事已是鬧得滿城皆知,如今孫先生不但還了債,還又是擴建又是弄出許多新花樣,別人猜孫先生將寶蘭坊轉了手,也在理之中。”
“我聽吳炳說,你這三個月來常常出此,別人難道看不出來是你買了寶蘭坊?”
“我來寶蘭坊,可不是端著主人的架子來的。”漪如道,“我也是寶蘭坊的主顧。”
“主顧?”容昉又是一愣。
漪如隨即拿出個陶盒,放在容昉面前。
“這陶盒,是我們家貨棧給寶蘭坊供的貨,寶蘭坊每日都要用到許多。這等要的生意,我自然也須得每日都來。”
容昉:“……”
不等他再說話,漪如隨即將手邊的賬冊拿過來,遞給容昉:“這是寶蘭坊三個月來的出之數,請外祖父過目。”
容昉雖然沒好氣,但還是將賬冊接了過來。
他信手挑了幾頁,大略地看了看。但是越往后翻,他臉上的神愈加認真,到了后面,甚至將燭臺移過來,每一頁都要看上好一會。
“昨日帳之數,有十萬錢?”他翻到最后,目定住。
“正是。”漪如道,“只是這些錢剛回來,今日又都付出去了。這三個月來,雖生意日益紅火,可本開銷也大,每日的錢似流水一般來,又流水一般去,沒有剩下。也怪我當初想得太好,一味只想將生意做大,以至于至今不曾回本。我常想,我到底是不知輕重,若是外祖父在就好了,有外祖父指點,定然早就把本錢都收回來了。”
說話時,語氣愈加奉承。
容昉看一眼,面終于緩下來,拿起茶杯喝一口。
“你這時世畫,都做好了?”他的手指在賬本的一行字上點了點,道,“這清賬二字,就是給燕子青的?”
“正是。燕子青只幫印制出貨,前幾日,所有的畫、原稿、印版都了過來。”漪如著他,一臉無辜,“不過祖父既然覺得不妥,那我自然也不可違逆,將這些東西全都燒了便是……”
“燒了?”容昉哼了哼,“你這生意全靠這阿霽的畫帶起來,沒了畫,買脂膏的人就了,你這生意便要虧得關門。”
漪如為難:“那如何是好?”
“你做都做了,還能如何是好?”容昉瞪一眼,語氣已經恢復平和,“此事,不可聲張。外頭我自會幫你瞞著,至于家中,知道的人也就知道了,但不可再傳出去,最好你外祖母也瞞著。”
漪如眉間一展,笑瞇瞇:“知道了,外祖父最好了。”
我知道你們在等阿霽,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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