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祺在南老宅給漪如辦婚事的消息,早已經在南傳遍。
鄉下的新鮮事本來就不多,這消息自傳開之后,人們足足討論了月余。無論是高陵侯一家的過往還是長沙王世子的過往,都是人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話題。
就在這事漸漸變得不那麼新鮮的時候,嚴祺帶著浩浩的大隊人馬回到南,又將所有人的目抓了回來。
嚴祺在南老家里待了八年,當初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其實頗是低調,甚至不鄉人們都是在他回來好幾天才發現,那老宅里竟是跟以前不一樣,終于正經住進了人。
而這一次,嚴祺大張旗鼓,那幾十輛牛車馬車,每一輛上面都滿載著各種各樣的什,讓鄉人們好好領略了一番什麼公侯之家。
至于嚴家的老宅,早已經修葺一新,喜氣洋洋。
對于此事,最不熱衷的,大約要數南侯。
自上次那田契之事以后,他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本來看著心好些了,忽而聽說嚴祺要在老家辦婚事,他的臉又不好看起來。
按照他吩咐,家人一律不許提與嚴祺相關的任何事。嚴祺按規矩派人上門來報喜,南侯也讓人冷冷打發了。
不過縱然他不高興,關于嚴祺家喜事的種種還是傳到了他耳朵里。只要南侯不在家里待著,走出門去,便總能聽到人們在說這件事。他發了一場脾氣,而后,決定閉門不出,等這風頭過去了再說。
可就在這時,南太守常宏找上了門來。
“聽說君侯近日不適,在下早想來探,可公務繁忙,不得。”見禮之后,常宏寒暄道,“君侯現在可覺得好些了?”
南侯看著他,心中又是一陣不快。
平日里,他和常宏的不錯,時常一道游玩飲酒。可上次在學塾之中,常宏明明在場,竟袖手旁觀,讓他當眾出了好大一回丑。那件事,他兒子嚴佑自是不,可常宏就沒有責任麼?那常文錫在外頭的名聲,常宏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全然不加管教,讓常文錫拖著嚴佑下水,以至于盜取嚴祺的田契抵債,累得他堂堂南侯來眾人責難。
每每想到此事,南侯就很是不忿。
“好多了,不勞太守費心。”他不冷不熱道,“太守日理萬機,在下區區風寒,怎值得太守親自來探視?”
常宏自是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君侯還在為二公子之事埋怨在下?”
“豈敢。”南侯道,“是賤息不肖,家門不幸。”
常宏不以為忤,不不慢道:“那時,在下和陳府尹亦是無法。那高陵侯本就是個刁鉆的,再搭上個長沙王世子,著實棘手。君侯也知道長沙王世子是個什麼人,莫說我和陳府尹,便是圣上在面前,也須得給他幾分臉面,故而也只得委屈君侯了。”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南侯正要說話,常宏道:“我今日來,是想問一問君侯。當前正好有個機會,能讓君侯出這一口惡氣。”
南侯一愣。
他看著常宏,神有些狐疑:“出這口惡氣?太守何意?”
常宏笑了笑,道:“這還須得從上次那事說起。君侯可知,陳府尹堂堂京中大員,為何會帶著一眾兵馬到南來?”
*
宅子里,很是熱鬧。
仆婢們進進出出,歸置什。因為回來的人太多,所有的空閑院落如今都住滿了,這老宅里安靜了幾個月,現在重又變得嘈雜起來。
玉如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籠兔子,天天抱著跑來跑去。
“姊姊!”對漪如道,“我送你一只小兔做嫁妝,好麼?”
這話,惹得陳氏和小娟們都笑了起來。
“你如今可是大方了。”陳氏道,“那些兔子,你日日當寶一樣供著,如今卻愿意送給你姊姊?”
“送一只麼,又不是全部。”玉如睜著眼睛,對漪如道,“父親母親都給姊姊備下了嫁妝,我也該給姊姊送東西。”
漪如笑了笑,的頭,將摟在懷中。
“說來,主公這安排得倒是奇怪。”小娟一邊疊著服一邊道,“那婚之日,世子過來接了君回京城便是。怎又要我等也收拾行囊?難道我等還要也跟著君一道回京?”
“主公這麼做,自有主公的道理。”陳氏道,“就算我等一起送著君回京又有什麼要?京中的長沙王府本就沒有多人,世子平日出行,像樣的儀仗也湊不齊。你想,堂堂長沙王世子過來迎親,若隨從都不過百人,哪里好看?主公必是想著不能缺了這臉面,讓我們家的人給世子撐一撐場面。”
小娟了然。
陳氏看著漪如,頗有些慨,道:“這日子算著也沒有幾天了,君出了這門,就是別家的人了。”
說罷,的眼圈發紅,低頭用袖子拭了拭。
漪如看著,怔了怔。
恍然記起上輩子,自己和太子的婚期定下來的時候,陳氏也說過相似的話。
那時,心頭一熱,拉著陳氏說,自己舍不得,讓陳氏跟著一起到東宮去。東宮什麼都好,應有盡有,會好好照顧陳氏,為養老。陳氏被說了,打消了回鄉去跟兒子住的念頭,留了下來。
但到后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父母弟妹都丟了命,而陳氏也因為留下來被牽連其中,再也沒了消息……
心頭一陣。
這輩子,漪如本想遠離那些是非,不再重蹈覆轍。可皇帝并沒有放過嚴家,而這一切,也仍然會將陳氏牽連進去。
漪如拉著陳氏的手,注視著:“阿姆放心,無論出了何事,我也不會離開阿姆。”
陳氏不明所以,嗔笑道:“又說什麼胡話。大當嫁,哪里有什麼離不開的。我家那兒子,你不是讓他到揚州容公那里做事去了?他前些日子捎信回來說,容公在那邊對他好得很,他已經在城里置了屋宅。我老了,背也算眼也花,等你這邊安頓好了,我便到揚州去跟他一起過。你不是常說揚州風宜人麼?我也要去看看,長長見識。”
漪如覺得鼻子里的,微笑:“那是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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