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溪雲海。

林大站在桌前，將午後在業中心的調查所得，仔仔細細匯報給廖宗樓。

廖宗樓的指尖，著一枚山茶花扣的發繩——

那是那晚在金世豪庭，他在電梯前解開頭發時，留下的。

之後他就一直隨帶著，偶爾想問題時，指尖就把玩著這枚發繩。

聽到林大詳細匯報的種種，廖宗樓的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劃車的人，查到了？”

林大說：“監控視頻的清晰度不夠，隻有一個側臉。”

廖宗樓從旁邊拿過鋼筆，寫下一串號碼：“打電話聯係這個人，把視頻傳給他。”

林大上前，拿過紙張：“是。”

“找到人之後，先不要，這個人，我要親自審。”

“是。”

林大看著廖宗樓眉眼間毫不遮掩的鷙，回想起四年前那陣子……

廖宗昌死後，廖氏外，人心浮。

有些人以為如果他也死了，廖氏徹底絕了後，那麽整個華國的商業版圖將重新劃分——

那些腦缺又貪婪的短命鬼，不安分了好一陣子。

廖宗樓表麵波瀾不驚，卻在忍了長達兩年之後，兵不刃地解決了他們。

當初想過要殺他或整垮廖家的那些人，有的人間蒸發，有的鋃鐺獄——

偏偏廖宗樓從頭至尾，本沒沾手。

那些人，栽倒在了自己挖的坑裏，或死或殘，或家破人亡……

可他們怨天怨地，也怨不著廖宗樓。

都是自己造的孽。

可這圈從不缺聰明人。

自那之後，誰都知道，廖家這位新上任的小廖總，驕矜冷漠，實則手腕狠絕。

是比之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廖宗昌，更惹不得的一尊大佛。

北城商圈，漸漸有了“廖家二哥”的尊稱。

林大心想：不奇怪。這世上，能讓他家爺破例的，隻有孟小姐。

廖宗樓又問：“住的那棟樓，樓下和對門都是什麽人，查清楚。”

林大做事周到，這些早都提前查過了：

“孟小姐樓下的兩戶，一戶住著一對老夫妻，年逾七十，是失獨家庭。”

“另一戶是咱們同公司的一位同事買下來的。”

“孟小姐對門的房子，也有人買下，但一直沒住。”

廖宗樓道：“把對門買下來。”

他頓了頓，又道：“從今天起，我不在的時候，你負責保護的安全。需要多人，去調。”

“是。”

見林大遲疑著沒有離開，廖宗樓皺了皺眉：“怎麽？”

林大說：“爺，我看孟小姐那個樣子，明顯是不想讓您知道這件事。”

廖宗樓沉默片刻：“下去吧。”

孟聞笙的格，他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

格要強，也很獨立，長大之後，跟邊人的關係，劃分得尤為清楚。

可他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要跟牽扯不清。

總有一天，他會讓明白，雖然父母早亡，六親無靠，但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用命去保護。

*

頂樓。

聞笙一手扶著額，輕聲說：“其實，今天不是我第一次收到那樣的照片。”

雲黛酒量跟聞笙相當，但今天主要是來陪聞笙的。

而且有心套話，喝酒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一直小口地抿。

一聽好友這話，一雙狐貍眼微微瞠大：“你說啥？”

聞笙彎了彎，抬起眼，一雙眼霧蒙蒙地看著雲黛：

“抱歉啊，黛黛。那時我和你雖然是校友，但關係走得沒有後來那麽近……我那時不敢跟任何人說起。”

一向囂張跋扈的雲大小姐，看著好友這副模樣，一時又心疼，又心塞。

心疼聞笙竟然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糟心事兒，心塞竟然就一個人扛著，這麽多年，誰都沒告訴過！

想了想，雲黛手指輕移，悄悄摁下手機上的錄音鍵，故意道：

“那你今天必須給我詳細講講，當初到底是你怎麽一回事兒。”

聞笙一手托著腮，雙眸看向遠方的夜景：“我記得，第一次收到的，是一張用許多大大小小打印起來的字，拚的一封信。”

“那封信，用我見過全世界最惡毒的字眼，詛咒我。”

“說，我是個掃把星，所以克死了父母，克死了疼我的外婆。每一個遇到我、對我好的人，都會遭遇不幸……信的末尾，讓我離廖家人遠一點。”

“之後，我陸陸續續，收到過幾次照片。”

“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麽弄到手的，就好像我的邊，到都潛藏著的人手。我吃飯，逛街，在咖啡廳，去公園……”

“各種地方，都能很清晰地拍到。那些照片，全都被畫了紅叉，背麵還寫上一些詛咒我的話。”

“垃圾！人渣！才一輩子孤寡而不得，追誰被誰厭，誰被誰嫌！倒黴八輩子！”

聞笙仰臉大笑：“罵得好！”

雲黛一臉認真地分析：“笙笙，這個人很明顯是個人。而且暗廖宗昌，對不對？”

換作是男人，本犯不著用這種手段。

對方不僅是個人，而且還是個行事手段很險的小人。

換了，看誰不順眼，套個麻袋打一頓也就算了，哪還用得著又是跟蹤又是寫威脅信，這麽麻煩？

聞笙點了點頭：“我當初也是這麽想。”

“大一下學期，我搬出了廖宅，自己在大學附近租房住。那之後，我就再沒收到過任何威脅信了。”

後來讀大學時，選修了心理學，看了許多相關書籍。

也了解到，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一般行事暗、偏激，屬於有明顯缺陷的偏執型人格。

當年尚且天真的，一直以為，一切都到那為止，徹底結束了——直到今天。

“我明白了。”

雲黛看著聞笙，“你是覺得，這個寄照片的人，很可能跟當初威脅你的是同一個人，而真正喜歡的人，是廖宗樓，而不是廖宗昌？”

聞笙未置可否：“但有些細節對不上。我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一定是同一個人。”

“那些照片，你還有嗎？”

怕及好友心事，雲黛問的有點小心翼翼。

聞笙點頭：“在我家那個老房子裏。”

“笙笙，你空回去一趟，把那些照片拿給我。我找人做個比對。”

“好。”

“笙笙，你放心。這件事我剛剛就已經打電話，跟我大哥說清楚了。一周之，我一定給你個答複！”

雲黛握起小拳頭，信誓旦旦，“保護笙笙，人人有責！”

聞笙笑出了聲：“你說的我好像國寶！”

雲黛看著聞笙的樣子，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上手了一下。

聞笙喝得有點醉了，抬手拍了一下：“你幹嘛？”

雲黛嘿嘿笑：“我就是好奇……手。”

聞笙暈乎乎的：“忽悠我！你又不是沒有。”

雲黛眼地瞧著：“可是我的沒有你的大。”

聞笙扶著桌站起：“不行了，我得回去睡。”

還惦記著桌上的東西，“這些你留著，我明天早起收拾。”

雲黛一個滴滴的大小姐，平時在家十指不沾春水，聞笙哪裏舍得讓做這些。

“哎呀，這兒用不著你心。我帶了人來的，待會讓他們幫忙收拾。”

雲黛扶著聞笙，兩個孩子相互依偎著，下了樓。

線昏黃的走廊裏。

瞧著好友醉得臉頰染紅的模樣，雲黛沒忍住，悄悄拍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