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暖看了眼江四爺，緘默著沒聲兒。

他講話這麼吊兒郎當，當著外客的面，就說不出來哪里有點奇怪。

容易令人生出反。

江四爺雖然倨傲不羈，但不是這樣子張揚的人。

大帥夫人嗔了眼他，“暖暖是暖暖，你是你，你這個孩子，越來越不像話……”

席夫人忙說，“帥說的是，沒個外人，不講究那些。”

江大帥看一眼。

“你是長輩，喊什麼帥？這不是見外？”

席夫人訕笑，眼睛看向江四爺，問詢的語氣。

“那我就托大，直呼‘阿升’了。”

江四爺角輕牽，下顎淡淡點了下，也沒跟多言，只一手撿起箸子給姰暖挑菜。

席夫人表越發不自在，就不再搭理他，垂下眼用膳。

其他人也開始用膳。

餐桌上，一時只剩餐清脆的磕聲。

姰暖吃了一會兒，才發覺江四爺一直沒吃。

他自己不吃，就夾了箸子魚，在碟子里慢條斯理挑刺，再把魚夾給。

姰暖心底一陣沉默，搞不懂他這是干什麼。

故意做給人看？

大帥夫人很快發現這一異常，抬眼打量江四爺和姰暖。

“阿升，晚膳不合胃口？”

江四爺垂著眼繼續挑魚刺，聽言漫不經心嗯了聲。

“最近腸胃不好，過后我去找姰恪抓服藥喝，調理調理。”

大帥夫人頓時很擔心，蹙眉端詳他臉。

“要不要？怎麼會腸胃不好？先讓老宋給你看看。”

江四爺神如常，“沒事，習慣了。”

姰暖就撂下碗筷，親手替他盛了碗熱湯，又跟大帥夫人說。

“母親不必擔心，一會兒我陪四爺去看脈抓藥。”

大帥夫人看一眼，就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江大帥皺著眉，嫌棄地看了眼江四爺。

“我就說你，年紀輕輕，太差，藥什麼時候能斷。”

江四爺修眉斜挑，嗤笑說，“我也不想，就是太忙。”

大帥夫人輕嘆一聲。

“再忙也要注意，你從小就弱多病，如今好容易才將養好一些，子骨塌了，什麼都白了。”

“不想自己，也要想想暖暖和闊闊。”

江四爺嗯了聲，“知道。”

姰暖月眸微掀，安靜地看了眼一來一往的母子倆。

接著，又聽席夫人話。

“大嫂說的是，人是鐵飯是鋼，阿升要按時吃飯，多注意，政務再忙也忙不完的，養好才是長久之計。”

江四爺緋薄角輕牽，“嗯，多謝姑母費心，我心里有數。”彡彡訁凊

說完，見姰暖眼珠子咕嚕嚕轉著，也不好好吃飯。

他眉眼溢笑，抬手了發頂，聲線溫潤催促。

“快吃，爺等你呢。”

姰暖側目看他一眼，輕嗯一聲，垂下眼繼續用膳。

很快吃完飯，撂下碗筷。

江四爺扯了帕子遞給，就當先站起，牽住姰暖手，同大帥夫人說了句。

“我帶暖暖出門，先去姰恪那兒一趟，晚上不回來。”

大帥夫人，“這麼晚……”

江四爺沒聽說，徑自牽著姰暖離開了餐廳。

兩人上樓回房，稍作收拾，便下樓乘車離開了江公館。

洋車駛出館門，姰暖才忍不住側頭看他。

車窗外路燈的線，忽明忽滅在江四爺臉上跳躍掀過。

他支著頭像是在想事，棱角分明的側頰冷峻沉斂，眉眼間緒暗晦不明，整個坐姿都深陷在椅背里，沒了骨頭似的。

似乎察覺姰暖的視線，男人微微偏頭，眼尾揚起清淺笑痕。

“看什麼？”

姰暖單手撐著湊過去，仔細端詳他面上神。

徐聲細語問著。

“新的席副帥，讓他的妻來到這里，是不是想跟我們聯姻？”

江四爺眉峰挑了下，調整好坐姿，手把往邊攬了攬，一條胳膊半摟住。

“嗯，他當然是想能推翻新軍的主帥，自己一統兵力。”

能做老大，誰又愿意做憋屈的老二？

姰暖偎在他邊，細聲問。

“那他是要投靠江系軍？”

江系軍的領地很大，僅次于江左那邊的貴系軍。

除卻貴系軍，四周圍繞的軍閥，沒有一支兵馬和領地能跟江系軍比肩。

江四爺攬在肩上的手，順著纖細手臂上下輕。

他沉凝了幾秒，聲線低沉告訴姰暖。

“席盈的嫁妝，就是新軍六萬多兵馬，一整個分營，父親會很心。”

這個世背景，足以把蘇娉婷給踩到腳底下。

姰暖想到那個伶俐聰慧的孩子，心窩里不知怎麼，窩堵得厲害。

“所以，們沖四爺來的。”

江四爺垂目看，抬手了腦后，環臂將人抱住，在額角吻了吻。

“你又想什麼？六萬兵馬的確很令人眼饞，但也不是只有聯姻這條路可以走。”

姰暖掀睫與他對視，“那你是想……”

總不能派兵打過去，把對方吞并吧？

大帥那關，怕是都不好過。

江四爺淡淡噙笑，眸微深。

“這塊送到邊，有的都想搶。”

“他們若識趣點，求人就擺出求人的態度，別跟爺提什麼條件，若是不識趣……”

他沒說完，但眼底一掠而過的暗十分危險。

姰暖的心緒，驟然沉甸甸的。

車廂安靜了幾秒。

江四爺又了后腦，聲線溫和哄道。

“你別有什麼七八糟的想法，萬事有爺呢。”

姰暖斂目，微微點頭。

“嗯。”

洋車停在城東宅子前，江四爺牽著姰暖下車，徑直回了主院。

上樓回房，他就似極了似的，將姰暖抵在桌上啃。

姰暖推他，“你夜里沒用膳，不？”

“沒心思吃，晚一點兒。”

男人解襟前盤扣，又噙住瓣吮吻，語聲帶笑纏綿。

“晚點兒你要還有力氣，再陪爺用個宵夜。”

姰暖無語又好笑，勾住他脖子主吻回去。

兩人在屋里鬧騰了一個多時辰。

江四爺到底給留了些力氣。

用完宵夜，都已經凌晨快一點。

姰暖倒頭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就聽柏溪說杜審和季涼一早就趕過來，現在都在書房里議事。

姰暖就知道，所議的大概就是跟新有關的事。

想到這幾日總纏著自己的那個伶俐孩子，竟然是奔著的男人來的。

姰暖心里難免生出膈應。

可席盈這孩子，偏偏還不是那種會令人討厭的人。

這就越發讓人到不適了。

——會不會也不愿意？

——誰又會愿意跟人共侍一夫？

姰暖環臂立在小平臺的圍欄前，看著庭院里的青蔥翠竹，若有所思喃喃自語。

“可四爺還雋朗的，出金貴，年輕有為，又是一軍帥，應該沒有孩子會不喜歡四爺這樣的男子……”

說不定席盈先前可能不太愿。

但見過江四爺，就芳心暗許，愿了呢？

想到這里，姰暖黛眉輕挑。

正琢磨著，就見書房那邊的門打開，幾個男人先后走出來。

江四爺隔著四方庭院，清聲招呼。

“收拾下來，回公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