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智說：“醫生說很危險，老人最怕摔，現在在輸觀察。豆哥，你和我姐在一起？你們明天能回來嗎？” 

 潘豆子說：“能，我明天坐飛機回來。” 

 潘豆子買的火車票，他把手機還給祝。 

 祝還在哭著通話的時候，潘豆子已經把火車票退了，重新訂了機票。 

 “明天上午11點的飛機，你先回去睡覺，機場人多，我們要提前一個半小時到。”潘豆子讓祝趕回去。 

 祝不想回去，按原計劃，要在回家之前把潘豆子給睡了，沒想到，老爸出問題，導致睡意全無。 

 急急忙忙回家，第二天兩人沖沖沖趕到機場，坐飛機，一點鐘左右到了徐州機場，再折騰一番到徐州市，坐長途汽車回到縣城，已經下午五點，兩人沖到人民醫院住院部，給祝智打電話。 

 “祝智，爸呢，幾號病房？”祝說話聲音都抖了。 

 “姐，你別難過，爸出院了。”祝智說。 

 祝臉慘白，搖搖墜，昨天還病危，今天就出院，絕對不是好事。 

 潘豆子扶住祝，拿過手機：“祝智，到底怎麼回事？” 

 “爸病忽然加重，要回鄉下，我就辦了出院手續，現在在鄉下老家。” 

 “你怎麼沒給我們說，我們剛到醫院。” 

 “我一直在忙，忘記了。” 

 潘豆子掛掉電話：“走，馬上去長途汽車站。” 

 祝六神無主，跟著潘豆子來到長途車站。 

 臨近春節，長途汽車超載現象非常嚴重。 

 為了防止事故，工作人員嚴防死守，通過查超載罰款，賺了很多錢，春節獎金增加不。 

 長途汽車運營人員苦不迭，全都按座位收人，不敢超載，票價跟著上漲。 

 潘豆子好不容易買到回鄉下的票，一看，距離開車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以前半個小時一趟，春節前修改十分鐘一趟，潘豆子本以為馬上就能坐上車的，沒想到回家的人這麼多。 

 兩人心急如焚的等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坐上車，結果車開出縣城，一路撿人，速度奇慢無比。回到家，都快晚上十點了。 

 祝智在門口迎接，祝智的老婆抱著已經睡著的孩子在客廳。 

 客廳放著一個鐵盆，旁邊放著草紙，這是給臨死的人準備的，一旦停止呼吸，立即燒紙，“倒頭紙”。 

 祝已經徹底崩潰，沖進父親房間。 

 祝老師還沒死，躺在床上，聲音若有若無：“翠紅回來了嗎？” 

 祝狂哭：“爸，我回來了，我來看你了。” 

 潘豆子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他還沒上學的時候，祝老師就教他識字，后來他上小學，祝老師一直是他的老師，他考上重點初中，祝老師親自送他去縣城，給他買新服，給他繳學費，要他好好學習，不斷鼓勵他，支持他。 

 他學習不努力的時候，是祝老師，帶著他去魔都，去帝都，讓他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是祝老師告訴他，要想幫助阿姨，必須走出老家，必須讓自己變強大。 

 祝老師，是他灰暗扭曲人生中唯一的，祝老師，一直在不斷的矯正他，把他從深淵的邊沿拼命的拉扯著，防止他掉下去。 

 這些年，他把大部分力，都花在照顧阿姨上，祝老師對他的恩，他記在心中，總想著，將來有一天會好好報答。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祝老師就要走了。 

 聽見聲音，祝老師似乎神了一點，他想抬頭，又沒力氣，聲問：“是豆子回來了嗎？” 

 潘豆子抹了把眼淚，止住哭，來到床邊：“祝老師，我來看你了” 

 “孩子，你回來就好。”祝老師聲音非常輕，說話都帶氣聲。 

 潘豆子說：“老師好好休息，等你好點，我接你去魔都，你說了要去明珠塔的。” 

 祝老師似乎在凝聚力氣，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潘豆子把手遞過去。 

 “豆子，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老師希你以后，不要活在仇恨中，孩子，老師以后不能再教導你了。” 

 潘豆子咬牙關，生怕一張，就會嚎啕大哭。 

 祝老師把祝的手放在潘豆子的手中：“豆子，老師不行了，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翠紅。翠紅格古怪，老師擔心吃虧。豆子，替我好好照顧。翠紅，你也要好好照顧豆子，豆子從小就被人欺負，你以后不準欺負他。” 

 潘豆子泣不聲：“祝老師，你放心，我不會讓翠紅吃虧的，我會好好照顧。” 

 祝老師說：“紅紅，爸爸想看你穿著漂亮的服出嫁，對不起，爸爸要走了，沒機會看到紅紅出嫁了。” 

 祝翠紅哭得快背過氣。 

 祝老師眼神迷離，進朦朧狀態：“紅紅，你的手好涼，來，爸爸給我們家紅紅暖手。” 

 祝老師把祝翠紅的手放在心窩上：“紅紅不哭，紅紅乖，手手很快就捂熱了。” 

 小時候，每個寒冷的日子，雙手冰涼，非要放進爸爸的心窩，爸爸不怕冷，用心窩的熱給暖手，溫暖著。 

 祝翠紅的手越來越冷，一片冰涼。 

 覺到父親的心窩變得越來越冷。 

 終于，祝老師頭一歪。 

 “家屬離開，不能讓眼淚留在先人上。”旁邊，一個穿著長袍的人，一手拿著一卷草紙，另外一只手對著草紙一指，草紙立即燃燒起來。 

 這人在農村“端公”，主持各種儀式，請神送鬼都會。 

 祝智從門外進來，端著那個早已準備好的鐵盆放床頭，端公先生把手中燃燒著草紙放鐵盆，鐵盆中的草紙跟著燃燒。 

 端公先生口中念念有詞，周圍幾個裝著菜籽油的燈已經被點燃，整個房間，明明燈明亮，卻因為源太多，漂浮不定，給人一種朦朧的覺。 

 “請家屬離開房間，讓逝者安息，明天才能進房間。”端公先生說道。 

 端公先生要作法，其他人必須出去。 

 祝哭著不肯離開。 

 祝智強行把姐姐拖出去。 

 潘豆子看了看，也跟著出去。 

 端公先生把房門關上，開始唱。 

 祝智和祝跪在門口的墊子上，潘豆子猶豫了幾秒，也跪下。 

 北方的冬天很冷，農村尤其冷，潘豆子覺很溫暖。 

 祝哭得撕心裂肺，祝智的老婆抱著孩子站在三人背后。 

 潘豆子心如刀割，痛切心扉，痛得快失去思考能力。 

 事太突然了。 

 幾個月前祝老師還好好的，還能拿著掃把打他呢，怎麼人一下就沒了。 

 “媽媽，媽媽。”稚的音，是祝智孩子的聲音，這孩子還不會說話，只會“媽媽。” 

 祝智扭頭對老婆說：“妞妞是不是了。” 

 小孩子一天吃很多次，現在都快晚上11點，估計是真了。 

 潘豆子腦子忽然清醒，“呼”的站起來，使勁推門，門沒開。 

 潘豆子一腳踹開門。 

 房間里，端公先生還在唱，鐵盆里的草紙早已燒，清油燈燈微弱，飄浮不定，依然給人一種夢幻朦朧的覺，死去十分鐘的祝老師坐在床上，吃驚的看著潘豆子等人，把悲痛絕的祝嚇得頭皮都快炸裂開來：“媽呀，鬼啊！詐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