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鍾剛過，和婦產科的聯合會診結束，裴知鶴起收拾桌上材料。

京附醫這種層次的大醫院，難進更難升，一屋子基本都是深耕行業幾十年的前輩。

匆匆散去的人群裏，裴知鶴高峻拔的影格外打眼。

行人歎的是年輕，純路人則是因為他周的氣質，清風朗月，隻是隨便走走路，都能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等電梯時，打量了他一路的許主任終於開口他：“聽說小裴最近結婚了？怎麽這麽低調，連請柬都沒給科室裏發一發。”

一起來的幾個同科室醫生還有事，早就一路小跑走了樓梯，這邊就隻剩他們倆。

裴知鶴手扶住電梯門，讓許培仁先進，溫潤笑說：“太太年紀小，顧慮還比較多。等到後麵辦婚禮了，一定先邀請您。”

“那我可就記下了，”許培仁進了電梯看周圍沒人，背著手湊過來，“你家小太太還在讀書？”

裴知鶴頷首，對前輩這個親昵的稱呼勾了勾：“嗯，大四了，明年夏天畢業。”

他有意抹去了一些細節。

醫院裏人均小型報站，八卦傳播速度飛快。

前輩問話不好不答，但說多了也有許多患，對小姑娘沒什麽好。

聽到他的回答，許培仁神變得複雜起來：“那我怎麽聽小祁說，你兒都上中學了？”

“……你也別怨我多，你可能在國外讀書自由慣了，覺得十幾歲和朋友有個孩子沒什麽，可咱們國還是比較保守，特別像我這種老頭子，就是不願意看見這麽大點的丫頭給人當後媽……”

裴知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太突突直跳：“您都是聽誰說的？”

許主任揚起花白的頭頂看他：“還能是誰，我帶的規培小祁啊，說一推開門你兒坐桌邊寫作業，把他給嚇一跳。”

“小祁這孩子我清楚，老實孩子，不傳瞎話。”

許主任年紀大了，力不太夠，去年開始就帶了一個祁青山。

平常和李鯉任斐然他們走得很近，上禮拜做過幾次他的手三助，基礎還算紮實，就是格咋呼，沒個定。

裴知鶴扶額，他是想過別人會有些誤解，傳出兩句對江喬不利的閑話，但他實在是低估了小年輕的想象力。

他簡單解釋了兩句，許培仁將信將疑，一路上絮絮叨叨。

回到心外科所在的十層，兩人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走向各自的辦公室。

剛一過走廊轉角，就看見祁青山倚在任斐然桌邊牆上爭辯，眉飛舞，手勢誇張得快要起飛。

“都跟你說了是裴主任兒不是老婆，我可是咱科室第一個見到那小姐姐的活人，就憑你從不知道哪個小群裏聽來的隻言片語，能幹得過我前線直擊？”

李鯉拿著保溫杯在飲水機邊接水，餘瞥見兩個老大近辦公室門口，清了清嗓子。

祁青山：“冒了？幹咳不頂事兒啊姐，我那有胖大海你喝不喝？”

關心完中立派的戰友，他立即扭過頭繼續戰鬥，“再說了你也不想想，那可是裴神，我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這麽完的男的都是誰在談，怎麽可能就被那麽一個小姑娘拿下，要你你能甘心？”

任斐然錄資料的手指不停：“我是直男，我有什麽不甘心。”

祁青山打他：“靠，誰還不是直男了。”

任斐然不再說話，突然默默地站到李鯉邊，乖巧微笑。

祁青山不著頭腦，前一秒鍾還當他的反方激烈辯論，現在怎麽突然靜音了。

“小江看起來是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不過真是我領過證的太太。沒有什麽兒，也沒讓當後媽，您盡管放心。”裴知鶴立於門外，和許主任道。

辦公室的門開著，話音清清楚楚傳門。

祁青山膝跳反都要犯了，恨不得當即膝行逃跑。

任斐然朝他無聲挑了下眉，仰起頭無聲吹空氣口哨，相當囂張。

可祁青山顧不上和他再鬥，已經完全傻了。

一方麵是對裴太太年輕程度的震撼，另一方麵是對自己前途的哀悼：在頂頭上司跟前議論人家老婆是兒，純純是自投羅網不想活了。

他在這邊張的要命，卻轉瞬聽得隔壁辦公室門鎖一開一合，裴知鶴興許是真的沒聽見，完全沒和他計較，連過來都沒過來一下。

祁青山憋了半天的一口氣終於呼出去，瘋狂祈禱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

可無論怎樣，江喬這邊全程都聽得完完整整。

醫院的門隔音一般，著門站了一刻鍾，杏眼專注，雙手無意識地拳對拳放於前。

裴知鶴擰開門把手時，驚惶地向後跳了一小步，像隻在口偵查風聲的兔子。

裴知鶴猝不及防，笑出聲：“聽什麽八卦，這麽認真？”

江喬拍了拍口，給自己順口氣，“我和你的八卦……你剛剛也聽到了吧。”

臉上發熱，“說我是裴醫生兒什麽的。”

裴知鶴淺淺勾起，“嗯，聽到了。”

剛剛他聽許主任說起時，還覺得這種傳聞無中生有得可笑，可現在小姑娘人就在他眼前……

雖然很難承認，但似乎的確也有那麽幾分可以理解。

江喬的長相本就容易顯態，更別說今天穿的還是減齡第一名的牛仔背帶，電話圈簡單地綁起頭發，在圓鼓鼓的後腦勺甩來甩去。

讓他隻看一眼，就覺得……有些莫名的罪惡。

江喬跑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送人，一切以金主爸爸最大，見裴知鶴的表算不上愉快，連忙給他找臺階下：“啊，其實我覺得他這麽說，肯定不是因為覺得你……老，主要還是我不怎麽會打扮，穿得太像高中生。”

後的書櫃玻璃得極為幹淨，熠熠反，江喬兩三步跑過去摘了發繩，對著玻璃用手梳了梳，又小步跑回來給裴知鶴看。

歪頭笑了下，“這樣呢，現在有沒有好一些？”

綁了一天的頭發微微發卷，像亮的墨綢，有幾縷鬢發垂落，又被別到耳後。

離得近，裴知鶴聞到淡淡的發香，並不是他放在次臥浴室裏的洗發水味道，像是剛剝開的柑橘，甜多。

他黑眸微微瞇起，“好多了。”

“那就好，”江喬鬆了一口氣，獻寶似的把栗子從包裏拿出來，一盒一盒地擺在桌上，“外婆說要快點煮，我一下太激全下鍋了，怕不夠甜還放了冰箱裏的桂花。”

像說悄悄話似的，近裴知鶴的耳朵：“要不你帶我去給大家分一分，順便破除一下謠言，維護一下你的形象。”

社恐歸社恐，但怎麽解釋都不如本人出麵效果好。

畢竟，裴醫生婚後讓大學生當後媽這種流言，一旦傳出去還真的可怕的。

“你想去的話，當然好。”裴知鶴幫把盒子再裝回去，拎起帆布袋。

在快要踏出辦公室門口的瞬間，另一隻手很自然地扣住了江喬細白的手腕，稍微換了換方向，十指相扣。

倏地，江喬心尖都麻了一下，傻乎乎地抬頭看他。

裴知鶴像剛剛那樣，偏過臉湊過來說悄悄話，但因為兩人高過於懸殊，棱角分明的下有意無意地到的頭頂：“我同事們人都很好，不會難為你，別怕。”

“但是呢，我還是希能和我太太看上去更親一些，你不介意吧？”

骨傳聲，好一個音質折損最低的骨傳聲。

本來就好聽的聲音威力放到更大，江喬的神智直接被溫的低音炮轟煙花，口不擇言道：“……你，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裴知鶴忍笑：“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