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昭才剛回了郡主府,把東西收拾好,便發現明德帝賜給自家兄長的府邸正在郡主府鄰近,想來聖上早已料到有此一遭。
不久,宮裏又傳來懿旨,說是皇後娘娘憐惜,特賜下良田珠寶做嫁妝,這下這樁婚事倒真真是貴人促的大好事了。
說是金玉良緣也不為過。
池玉昭心中激,如今他們兄妹二人單薄,若要拿出那麽多嫁妝,池岱怕也吃不消。
思及此,玉昭不抿直了線。
要嫁人了,能與兄長團聚的日子便變得如此短暫。
臨近婚期,甚至才與他相認。
看出有心事,池岱輕聲問:“昭昭怎麽了?不開心?”
說:“哥,你知道我要嫁人了嗎?”
池岱點點頭,“前幾天我親眼瞧見那流水似的聘禮嘩嘩送進侯府,哪兒還能不知道。”
“噢!”眨著眼睛,又問:“兄長怎麽這麽篤定是我嫁人?”
“因為這婚事,也算是經過我點頭答應了的。”
池玉昭瞪大了眼睛,池岱瞧這炸了的模樣,輕輕了的腦袋。
“顧世子來問過我,他說會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否則我才不舍得把你嫁給他。”
池玉昭狐疑:“真的?”
“真的。”
又忍不住鬧起來,“就算他這麽說,你就真舍得了?!”
瞧見妹妹這般無賴的模樣,他也隻得哄著:“是是是,我不舍得!”
明明才相不到一天,脈相連的親切讓池玉昭便總忍不住與他親近。
現在也是有人撐腰的小郎了,隻希這樣溫和的時能過得慢些,再慢些。
“兄長,我不想嫁人了,那你會一直寵著我麽?”
池岱點點頭,眼裏的寵溺都快要溢了出來,但他還是一臉正。
平靜的說著:“不嫁人,那可不行。”
“哦。”
兩人之間似有千言萬語要講。想聽揚州城裏爹娘的事,池岱便耐下心來,將在心底的有關父母的記憶講給聽。
邊說他邊打開了一個木盒。
“打開看看。”
池玉昭接過,將木盒的扣子揭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的,是大小不一的平安符。
“自你出生以來,母親每年進廟裏祈福,都給你我求了護符。”
“大小不一,則是有幾年去了別的寺廟。”
沈玉芙拿起一張疊放得好好的護符,心頭衝上一熱氣,眼淚吧嗒吧嗒,便打了符紙。
哽咽著聲音,又問一遍:“這個,真的是給我的嗎?”
“嗯。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池岱輕輕抹去的眼角的淚珠。
其實這是池母在池瑤房中尋出來的,替理好後便一直放在了自己的房裏。然後便是聽到池父逝去的噩耗,一病不起之下,也忘了把木盒歸還給池瑤。
而池瑤自然也記不起這事,卷了家裏的地契銀票,就這樣上了盛京。
但池岱沒說,他已經不想再提到池瑤。
池玉昭紅著眼睛,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爹娘知道我在京城嗎?為何……你們一直不來尋我……”
池岱頓了頓搖搖頭,他喃喃:“不知道……不僅我不知道,爹娘也不知道……”
玉昭了手中木盒,隻聽著池岱繼續往下說。
“娘親病重時,十幾年前接生你的穩婆才順路回來看了一眼。拿著侯府的錢財換了兩家兒,生活雖是富足了但心裏一直愧疚難安,眼看娘親病重,這才吐了當年實。”
池玉昭了,卻發不出聲音。
心中的難痛苦以及悔怨自責扼住了的咽。
“母親……”
“……母親走的時候痛苦嗎?”
池岱想到母親合上眼時流的那一滴淚,臨終了都在悔恨得念叨著“昭昭……昭昭”。
他強忍住心中酸楚,隻說:“母親走的很安詳,隻托付我一定要找到你。”
“所幸,哥哥找到你了。”
“騙人……”池玉昭噎著,已經泣不聲,反駁:“病故的人,哪有安樂的……哥,你騙我!”
況且,娘還沒見過,還沒見過娘。
舍不得,怎麽舍得。
池岱把玉昭擁進懷裏,輕輕拍著的背,就像安年的孩那般,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輕輕拍著。
“不哭。不要哭。娘說你要笑,說你笑起來才一定好看。”
病榻前。
池母握住池岱的手。
“岱兒,昭昭便給你了……”
池岱眼睛幹,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他點頭:“嗯。我會上京去尋。”
池母躺在床上,目渙散,盯著那雪白的帳頂。
“昭昭……我家昭昭笑起來定然好看……”用了點力氣握池岱的手。
“昭昭要笑,不要哭。”
池岱雙手握住那隻已經瘦如枯柴的手,他發誓,“我知道,不會讓昭昭哭。”
“昭昭……兒……”
池母喃喃,那隻手無力垂下,被池岱握在手中。
而池岱就是這樣,睜著眼睛,親眼目睹了母親的離世。他握那隻手,直到母親的漸漸變得冰冷、變得僵……
他無聲痛哭,但他已經再流不出一滴熱淚。
平靜的安排好母親的喪事,將人下葬,父親的也葬於大海,再難收斂。
他平靜的在靈堂前守靈,看著零星幾個街坊前來悼念,看著火盆裏燃起的黃紙,看著堂前飄起的白幡……
他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流淚。
他要上京,還要去尋妹妹。
……
池玉昭噎著,半天說不出話。巨大的悲痛向襲來,已經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此刻就像尋常所有失去了父母的孩那樣,狼狽的嚎啕大哭。
滾燙的淚水沁了池岱前的襟,池岱著眼眶,隻知道一下一下輕輕拍著。
“不哭,不哭……”
“昭昭不哭。”
最後哭累了,池玉昭疲力竭之下,才蜷在池岱懷裏睡去,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寶琴和青霜一直候在外頭,今日發生的一切,實在讓人難以消化。
池大人居然就是姑娘的兄長!二人之前還見過麵!
們候在外頭,聽到池玉昭的放聲大哭,也聽到了的聲嘶力竭。
姑娘應該很難過吧。
“來人。”
池岱將人放在床上,掩好被子。
寶琴和青霜聞聲,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幫你們姑娘洗一下。”
“眼睛也記得拿熱巾敷一敷,不然明早起來怕是要腫。”
二人應聲:“是。”
“照顧好。”
“是。”
池岱提步出了房門,沁涼的夜風吹去他眼角的痕,他才發覺自己早已潸然。
顧如琢在前廳等他,一直到現在。
“昭昭怎麽樣了?”
池岱看向他,也在椅子上坐下。
“今天事很多,昭昭很累,也已經睡下了。”
“嗯。”
顧如琢看向池岱,警敏的發覺了些什麽,又問:“哭過?”
“是。”
“我想看看。”
“夜闖姑娘家的閨房,恐怕不大好吧。”
顧如琢抿了抿,又問:“看看也不行?昭昭可是我板上釘釘的世子妃。”
“還沒嫁過去呢,世子未免太心急了些。”
顧如琢歇了心思。
他把聘禮送過來,在這廳前等了這麽久,結果還是連麵都見不到,還隻先前在街角隔著人群遠遠看了一眼。
“好吧。那這些天,你得好好待。”
“昭昭是我妹妹,我知道該怎麽做。”
顧如琢幹應了一聲,在池岱麵前也收起在外的那兩分倨傲,隻想給人留個好印象。
他當時就說什麽來著?現在名分是有了,結果人兄長不讓見!
“那我就先告辭了。”
“慢走。”
顧如琢出了郡主府,站在府門口,又不死心的往裏瞧了瞧——
什麽也沒瞧見,連個出來留人的小廝都沒有。
算了,大不了明日再來。
今天這麽多事,可能真的累壞了。
這般想著,顧如琢便借著月在街上散起步來。
畢竟,幸得月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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