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沉悶籠罩在姜煜心頭。
“去哪兒了。”謝夫人聲線平平。
“和姒兒妹妹出去玩了。”
“那昨日、前日,還有之前許多天,都是和寧家的姑娘出去玩了?”
姜煜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信步走過來,“母親,我已經及冠,不須事事向你報備。”
“阿煜,你實話告訴我,你舅舅家里的事,是不是與你有關?”
姜煜笑了聲,“小舅家?表弟等人連遭不幸,我也很痛心,只不過,母親何出此言?”
“痛心?我看你吃得好睡得香,哪兒有痛心的模樣?你分明一丁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姜煜神不變,“我冷漠,母親也不是一天兩天知道了。心里清楚就行,非要拿到明面上說?只要面上過得去,不就萬事大吉了?此類虛假表象,你們謝家人早應習慣便是。難道要我出兩滴眼淚來?”
謝夫人被姜煜這通諷刺氣得發抖。
“什麼‘你們謝家人’?我是你娘,我弟弟是你親舅舅!”
“所以舅舅的兒子生了病,你二話不說帶上大夫去瞧他,哪怕你正在為我慶生?所以我和謝華同朝為,你要我一再忍讓?”姜煜沒有出怒容,仍舊是那副帶笑的面孔,只不過笑容越發冷嘲,眼尾也漸漸發紅,“謝華咄咄人,你我忍,說這不過是意氣之爭。謝華差點傷了我和姒兒妹妹,你聽說了也只是道,‘幸好沒有事。’”
“什麼幸好?你知道那個千鈞一發的場面有多駭人嗎?我這個幾番歷險的人都出了一冷汗。母親,你說得太輕巧了,輕得讓我心寒。”
謝夫人怔怔地立在原地,忽地意識到,他們母子之間一直埋藏著的矛盾終于在此刻圖窮匕見。
“娘沒有親歷那個場面,或許一時會不到你的,是娘的錯……”謝夫人語氣緩下來,末了輕聲問,“阿煜,這就是你報復謝家的理由嗎?”
姜煜垂眸,并未接話。
“我聽人說,華兒將你的一方硯臺摔壞了,而那硯臺是你極為喜的。”謝夫人徐徐道來,“你一句重話也沒有說,是也不是?”
“阿煜,知子莫若母,你當時能強行忍下,必定有更大的后招等著他,是不是?”謝夫人眼睫輕,“所以你打算做什麼?”
謝夫人還不知道謝華使了厭勝之。
見姜煜久久不說話,謝夫人又說,“你從小便是這樣,別人要是欺了你,你勢必要十倍百倍還回去,哪怕時隔幾月、幾年,你終究要報復回去的。娘試過糾正你、教訓你,卻總不見效。直到有一回把你急了,你沖我喊——”
謝夫人仿佛見到了那個年倔強,還不懂得以笑容作為偽裝的姜煜。
他眼睛紅紅的樣子也漂亮極了,“我要是不自己反擊回去,你們會為我討回公道嗎?是你這個偏心的娘,還是那個不著家的爹?!”
謝夫人學不出口,以嘆氣代替。
當時心口扯著扯著痛,此后沒有再著意修正姜煜的子。
姜煜不為所,顯得有些冷淡,“母親,若沒有別的事,我回房了。”
說完,抬腳便走,經過謝夫人邊,沒有毫停留。
“等等!阿煜你……能不能放過華兒?”
“呵……”姜煜輕笑一聲,“母親,不要把你兒子想得太可怕,什麼放過不放過,我又不是索命的鬼差。”
說到這里頓住腳步,轉頭沖謝夫人笑得愉悅,“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他要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就怪不得我了。”
謝夫人心里一沉,只覺得姜煜說了一句讖言。
“阿煜!你放過他!當娘求你……他是謝家嫡長,是傾盡全族之力培養的宗子,日后是要擔負起整個謝家的!誰都能有事,他不能!”
姜煜聽得荒唐,“所以小舅一家的不幸,在母親這里也算不得什麼,只要謝華不出事就好了?母親,我原以為你只是在我與謝家之間作權衡的時候偏了心眼,沒想到在謝家里頭還會分出孰輕孰重來。”
姜煜轉走過來,半真半假地提議,“不如這樣,母親。你去和謝家人示警啊,就說我正在想法子報復謝華,他小心一點,最好藏在家里別出來,不然妖要吃人了。”
大概把自己比作妖,姜煜覺得好笑又難過,姜煜眼底潤了些,卻定定地看著謝夫人,“在我的底線上來回踐踏,放過他,不可能。”
“啪——”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定格。
謝夫人見姜煜怎麼也勸服不了,氣急之下打了他一掌。
姜煜可以躲開的,卻生生地了。
“娘,你手疼嗎?”姜煜的語調突然親昵起來,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對謝夫人還存有依的時候。
這樣的語調像是在對謝夫人進行刑,疼得手也起來,打了姜煜的手心火辣辣地燒著。
“教訓我這個不孝子,把娘氣得不輕吧?”
謝夫人眼睫不住地。
姜煜語調更為輕,“娘,你知道外人該怎麼你嗎?謝夫人?那是哄你呢。應該,姜謝氏。娘,你還記得你已經嫁進姜家了嗎?有你這樣顧娘家的好妹妹、好姐姐、好姑姑,謝家人一定覺得十分省心吧?用起來也趁手,哪怕人在姜家,也死心塌地,向日葵一般,一心向著謝家。夫君?兒子?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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