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永州城中張燈結彩。

正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男老紛紛外出賞月，可明月卻好似格外眷坊中一僻靜的民宅。

縱然匆忙得連燈都未點，和的月還是將此照得生亮。

不比外頭的熱鬧，此隻有一個臨時被來的穩婆，兩個麵沉重的下人，還有屋待產的子。

許是這幾月過得不大安生，謝梔才會在今日匆匆早產。

這間不大的小屋本就是為產期而備，各擺設實在算不上華麗。

臨時找的穩婆許是顧慮，在催促用力的同時還不忘同一旁的許嬤嬤討要銀錢。

這個中秋，實在算是狼狽。

冷汗不斷冒出，巨大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的神智，那心中曾經堅定的信念跌宕起伏，又與莫名冒出的母相撞。

有那麽一瞬間，連自己也想放棄。

堅持什麽呢？乖乖回去找他，向他示弱，這才幾個月，裴渡勢必不會親。

從此，和那些後宅中的人一樣，帶著孩子過安穩日子不好嗎？

穩婆的聲音漸遠，刻意要忘記的回憶也被勾起。

謝梔在中不斷撤退腦中堅守的那道防線，理智一次次為母讓步。

覺得自己忽然變得很奇怪，腦中有一道陌生的聲音不斷試圖說服自己：

這孩子一出生看見的便是這樣的環境，不覺得虧欠嗎？

若是個孩，一生下來就像時的一樣可憐。

銀錢不多了，在永州的畫也賣得不好，這條路比想象的要更加艱難。

要不就退一步吧，隻退一步。

男的就算了，若是個孩，回去找他吧，不要讓自己的兒打小就過那樣的生活。

好在早產的孩子不大，很快就生下來了。

穩婆一邊賀喜，說是個男嬰，雖然有些弱，但心養著便好。

一邊又磨泡，借中秋節為由，要走許多賞錢。

疼痛消弭，理智回籠。

抱著小小的孩子，謝梔目渙散，不經意瞥見牆上的畫，久久不能回神。

就如此沒用麽？

若是大人，絕對不會像自己那般弱。

低頭，對懷中的嬰兒道：

“阿娘一定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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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梔沒讀過多書，給孩子取名十分費神。

某日他在母懷裏嗯嗯啊啊，母打趣說這孩子比尋常娃娃話更多些，靈機一，便給他取名灌灌。

灌灌也是嘰嘰喳喳的小鳥。

在永州住的一年時間裏，謝梔除了調養，也開始接一些畫社，不斷進技藝。

灌灌一歲斷時，已經能很流利地娘，還會說些簡單的句子。

他走得也好，會在謝梔作畫時，扶著件跌跌撞撞地朝走來，張手要抱。

永州雖好，不過當初是為了以防萬一，掩人耳目，才在此棲。

聽聞潁州不日便要開畫會，那裏底蘊深厚，典籍如山，加之得悉鬆先生近日到了那，謝梔一思量，決定離開永州，用裴仙窈幫備好的公驗戶籍，帶著灌灌坐大船去往潁州。

在潁州的一年多，謝梔的畫作逐漸小有名氣，售價水漲船高，日子漸漸順遂。

灌灌開始會跑會跳，生得一日比一日圓胖，一對眼睛烏溜溜像葡萄，許嬤嬤說他一機靈勁和謝梔一模一樣。

不過隻有謝梔知道，他的鼻子和像裴渡，但要更潤些。

灌灌求知變得旺盛，日日要阿娘說故事不提，某日看見路邊有孩說“爹爹”之類的字眼，就立刻跑上去問：

“爹爹是什麽？”

別人嚇一跳：

“你怕不是個傻子，連爹爹都不知道？”

灌灌這時分不清你我他，稱呼誰都是用名字，因此也不知道人家在說他。

隻愈發認真，跟在人家屁後頭追問：

“哪裏能弄到這個？”

“借給灌灌看看什麽樣，讓阿娘去買一個。”

見對方不再理睬他，灌灌終於有些生氣，躲開來找他的昌平，哼哧哼哧跑回去找謝梔：

“阿娘，爹爹是什麽？給灌灌買一個。”

謝梔作畫的手一頓，當夜就讓昌平買了個木雕回來。

可灌灌還沒看到木雕，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就侵襲潁州，灌灌第二日就發了高燒。

這回倒不算嚴重，也就比風寒強點。

大人基本沒事，可城中小兒一半都染了此病，醫館堵得水泄不通。

很說話的灌灌，整整兩日都沒有言語，隻閉目昏睡。

雖有畫重金請的大夫作保，說灌灌不算嚴重，很快會退熱，可卻依舊焦心如焚，抱著灌灌不撒手。

自己本就是個年輕的姑娘，又是第一次當母親，嚇得臉都白了，一遍一遍地問許嬤嬤：“灌灌不會治不好吧？”

或許有了在意的人，便有了肋。

當夜，謝梔著灌灌的小腦袋，不斷呢喃：

“灌灌起來吧，你要什麽，娘都去弄來。”

許是照顧孩子太累，在床前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被灌灌的聲音吵醒的。

他坐在床上，手裏拿著木雕，興地問：

“阿娘，這是爹爹嗎？”

謝梔迷糊地點點頭，上他的腦袋，灌灌已經退燒了。

此的疫病仍未得到抑製，謝梔擔心灌灌，加之收到了韶州畫館的邀約，決定帶他離開此。

“聽聞韶州荔枝不錯，明年夏天，阿娘給灌灌買好多荔枝。”

四人到了韶州住下，謝梔此時用雲意的雅號作畫，也算名聲大噪。

灌灌很省心，卻有一點不好，遇事要刨問底，帶著點小固執，像他那霸道的父親。

一有不高興，謝梔沒說兩句，直接往床底下鑽，撅著摳床板。

飯用得太多，謝梔怕他撐著，不讓許嬤嬤喂，他也能站在邊半天，重複一句“灌灌沒飯吃。”

在韶州的家中，結識了幾個鄰裏，灌灌和那些孩子玩得特別開心。

都是知禮的孩子，雖然比灌灌大幾歲，可平日欺負歸欺負，誰也不會在小灌灌麵前調侃爹爹的事。

謝梔在小溪旁作畫時，灌灌就和幾個孩子在溪邊玩，笑聲傳得老遠。

累時停筆，看著灌灌的影，想起遠隔千裏那家規森嚴的裴府，以及裴渡曾經讓看的家規。

凡家中子弟，三歲後天不亮便要起來念書，下午帶去騎場跑馬，日複一日不得休。

思緒被聲打斷，灌灌跑回麵前，小手握著幾塊的卵石，期待開口：

“阿娘，一起去撿。”

謝梔嫌棄：

“不想玩。”

見謝梔拒絕，他傷心地皺起眉，用髒腦袋去蹭，嚇得謝梔節節後退。

“你這孩子，別弄髒我新裳！”

“一起玩呀，為什麽不一起玩！”

謝梔有些無奈地蹲下，給他理著雜碎發，嘀咕一句：

“怎麽越來越像他呢。”

兩人都不知，某人很快就要和重逢了。

連載時實在太忙，行文倉促沒有大綱，完結時覺得終於放下重擔，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打開件，本以為如釋重負，開始構思新書時又不斷冒出虧欠的想法，對人有了就想對他們負起責任。所以對倉促帶過的幾年又做了番外，算是對他們的代。後麵有想法會再補充一點，也可能就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