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細微的聲響夾在蠟燭中的嗶剝聲中,其實并不明顯,但擅琴的人總是耳聰目明的,杜弄玉將斥退了出來。
林如昭沒見過這樣的杜弄玉,便也沒有出聲。
杜弄玉笑了下:“我出閣前,父親特意和我促膝長談一夜,告訴我,嫁太子與嫁皇帝無異,夫妻之前先是君臣,需收起小兒的任,事事揣測太子心意,以太子心意行事。”
“我知道父親與我說這些,是想罵我糊涂,可是我卻覺得嫁太子真不錯,我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娘子,卻知道該如何做一個討好人的臣子。”
杜弄玉的聲音里有些悵然,流淌在這舉目皆紅的婚房里,竟有說不清的悲涼。
“過去的十七年,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討好父親,父親卻總是對我不滿意,他喜歡的兒是你那樣的,而不是我,我有過不服,因此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將你視為競爭對手,一定要將你下去。可是現在遇了些事,我倒是明白了父親為何更喜歡你。”
門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和人聲,應當是太子來了,杜弄玉卻還是不急不緩道:“林如昭,你被掀開蓋頭時在想什麼?如果可以,我也好想送太子一張哭臉,可是,我不能這樣做,我永遠都不能像你這般恣意瀟灑。”
門吱呀一聲,推了開來,穿著吉服的太子站在那兒,玉樹臨風,他進來的腳步沉穩,或許是王族的喜怒不形于,林如昭沒有看出他有一一毫新婚的喜悅。
林如昭面無表地想。
太子也不是頭回做新郎了,早在立太子妃前,他已有兩個側妃和不知數目的侍妾,迎一個太子妃究其本也只是多收一個人而已,對太子這種已在脂堆里打過滾的,屬實不算什麼新鮮。
畢竟能做到二十八歲還無妻無妾的也只有一個陸勁。
這樣一想,林如昭倒是有些想念起了陸勁,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前廳一切可安好,有沒有因為孕吐被恥笑。
陸勁現在覺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雖說太子府軒舍寬敞,也架不住人多,又上了許多鮑魚海參之類的大葷之菜,他的胃幾乎在他踏的那刻就開始造起飯來。
沒有辦法,陸勁只好抓了一把林如昭為他準備的檸檬干脯,塞進里。
那些干脯直酸得差點沒把他天靈蓋給掀了,陸勁只能極力控制好臉部線條。
他原本生得就兇,如今又竭力抿住下垂的薄,舌頭僵地抵著邦的頰,那雙狹長的眼眸一不兇狠地盯著某,仿佛腥殺氣翻騰上來,讓周遭人心肝膽地默默搬著椅子遠離了他。
瞬間,以陸勁為中心,方圓五步之無人敢靠近,整張堆滿山珍海味的桌子只剩了他。
不明所以的陸勁挑眉看向那些撤離的人,殊不知那隨意掃過去的一眼因為他著惡心,不耐煩以及張,更為兇煞,被他看過的人頓時坐立難安起來,開始反思最近有沒有得罪他的地方。
于是當完所有典儀趕來敬酒的太子,便看到這樣一個荒誕無比的場景:他的婚禮上,那些峨冠博帶基本四品起步的大臣,手端著酒樽排著隊到陸勁面前虔誠懺悔,說到之恨不得抬手扇自己兩個掌,而顯然也對當前場景無所適從的陸勁不明所以,卻也極力地著不耐煩道:“那樣小的事,我當真沒記在心上。”
大臣道:“侯爺都不肯喝我敬得酒,我不信。”
于是陸勁被迫舉杯,那怨氣就更為深重了,嚇得下一個人膝蓋一抖,差點沒當場給陸勁跪下去。
太子無奈地搖搖頭,走了上去:“這是在做什麼?武安侯向來寬宏大度,怎麼會因為區區小事而記恨上你?”
由太子出面,好容易將這一長串的懺悔隊伍給打散了,陸勁著實松了口氣。
太子覷著他的面,發現今日的陸勁確實算不上有好心,也難怪那幫文臣見了戰戰兢兢。
他關切地問道:“可是同夫人吵架了?”
陸勁道:“殿下,微臣與子伉儷深,從不斗。”
他差勁的臉在提起林如昭時也有所轉圜,短暫的雨過天晴了下,太子看在眼里,也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什麼,心里微妙地跳了下。
太子道:“那又是什麼你不順心了?”
陸勁約略猶豫了下,卻也不想瞞著太子,畢竟孕吐不可控制,告訴了太子,也好作掩飾,不至于在婚典上出錯丟臉。
但太子顯然不在意這些,他聽完之后,頓時憂心忡忡起來:“武安侯如此,等韃靼王子了京,又該由誰去震懾狼子野心呢?”
“啊?”
陸勁最近被孕吐纏煩了心,聽太子提起韃靼王子朝進貢一事,還有恍若隔世之,怔了怔。
他道:“微臣再驍勇,也不過是一介武將,總有人能替微臣揚我大周國威。”
太子卻不這樣以為,安慶侯是太子的老師,因此太子比上京其他人都要清楚韃靼的驍勇,也知道在長久的重文抑武下,上京的武將或者只有花拳繡,或者有勇無謀,實在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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