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實在是太大了。

桂盛和範世不得已舍棄了風雨不的馬車，一路冒雨打馬趕往南渡口。

可就算是這樣，到的時候還是比預估的時間遲了許多。

桂盛隨手把韁繩一扔，站在渡口上方看著被淹得所剩無幾的臺階，臉前所未有的凝重。

範世看著江麵上不斷掀起的可怕巨浪，在淒厲呼號的風雨聲中，臉也沉了下來。

範世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還算鎮定的語氣中，充斥滿了不敢直說的不祥：“老桂啊。”

“我瞧著這架勢，隻怕是要出事兒……”

跟對水患大難毫無概念的桑枝夏他們不同，桂盛和範世都是見識過的。

盡管幾十年前發生大難的時候他們都不算大，也不曾經曆過被封死在南允，甚至是在洪水中抱著浮木艱難息的過往。

但對於某些過於慘烈的過往，哪怕隻是不間斷的耳聞，也足以讓人留下幾十年都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桂盛鐵青著臉死死咬牙。

範世了被雨水泡得冰涼的手，蠕：“再照著這架勢潑天的雨狂下，不出三日，南允城就……”

“不，咱們得趕撤。”

“南允地勢低對外毫無遮擋，一旦來了大水，那就是龍王爺在世，都能被淹泡發了的魚，再耽擱下去誰都別活！”

範世神叨叨地念叨了幾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心頭驟然拔起一徹骨的寒意。

範世麵帶悚然地看向仿佛啞了的桂盛：“不是，這眼看著是要起大洪了，你口中惹不得的活閻王你來這兒做什麽？！”

“都這節骨眼了，不趕帶上自己的萬貫家財撒就跑，難不還想跟快淹到口鼻的大水剛？”

“這人到底是想要你全家的命，還是想用自己的命給南允陪葬？！”

越是家不菲的，就越是看重自己的家命。

畢竟人死萬財都飛散，再厚的家底也不到死人來，赤金打造的棺槨也不能讓死了的人死而複生。

範世這樣的人從年時就知道，萬事當以自己的命為先。

遇上可能涉及生死的難題，什麽都別合計理應掉頭就跑，反正第一要務就是保命。

現在這是怎麽回事兒？

範世不可置信地喃喃：“三又商行的家底可不比你我的，那桑東家不是個子嗎？”

“這閻王爺索命的大刀都要砸落在脖子上了，這人就一點兒不帶怕的？”

“還是說……”

“把你找來，是想跟你商議從南允撤離最迅速的路線？你……”

“真要是你猜的那樣兒，何必把地點定在這裏呢？”

桂盛麵如死灰地看著不遠不斷起伏起巨浪的江麵，忍著驚駭輕輕地說：“範兄，今兒可是你自己死皮賴臉非要跟著我來的。”

範世：“……”

範世幹地扯了扯角：“老桂，咱們都幾十年的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桂盛抿了不說話。

範世磨牙道：“你好好說話。”

“這語氣我聽著實在是瘮得慌，我……”

“先別急著慌。”

桂盛苦笑一剎，輕輕道：“等見了真佛你再開始慌也來得及。”

範世張大的進去了不雨水。

桂盛閉了閉眼沉沉地說：“對了，我是不是沒來得及跟你說這位桑東家的來頭？”

範世眸子緩緩，玩笑似的說：“嗐，這也不難打聽。”

“我聽說跟多年前的潛淵山莊不菲，還與如今勢大的嶺南也來往頗深，否則的買賣怎麽可能鋪得那麽大？”

範世的目狀似不經意地掃過桂盛的臉，不以為意地說：“到底是這麽大的家業，沒點兒來頭指定是不可能的，我覺得吧，……”

“知道徐璈嗎？”

桂盛突如其來的提問弄得範世猛地一頓。

範世狐疑地說：“當然知道。”

“嶺南叛軍小王爺麾下的悍將徐璈，如今駐守在滁州暫時按兵不，突然說起這位做什麽？”

桂盛深深歎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桑東家就是徐璈的妻子，徐家的主夫人。”

範世表逐漸凝固。

桂盛譏誚道：“而且誰說徐璈在滁州？”

想到不斷給自己帶來迫的那個黑男人，桂盛嘲道：“人家很早就在南允了。”

“你但凡是趕在魏城死之前來的話，大概率還能見得到真佛。”

桂盛毫無征兆的坦誠驚得範世瞬間了啞，不等範世接話，就有人注意到了渡口上多出來的人。

花老頭兒明明自己跟個落湯似的，連頭發都了草窩，但一路踩著地上積水小跑過來的時候作利索，客客氣氣地垂首抱拳喚了聲桂家主。

桂盛相當給麵子嗯了一聲，正想介紹與自己一同前來的範世，就聽到花老頭兒笑瞇瞇地說：“小的見過範家主。”

桂盛麵皮無聲，給了範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們人還沒到，桑枝夏就已經猜到了跟著來的人是範世。

今日範世上趕著了困局，再想全而退，隻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範世被桂盛一個涼的眼神看得暗暗氣，笑著哎了一聲：“說來也是我們今日出門不順在半道上壞了馬車，一路騎馬趕著來還是耽誤了時辰。”

“你們主子在哪兒忙呢？”

“我們來遲了理應前去賠罪，煩請帶路？”

範世說著練地掏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借助袖子的遮擋就往花老頭兒的手裏塞。

花老頭兒不聲避開他的手，恭敬道：“您客氣了。”

“我們東家暫在那邊的飯莊中避雨，特意吩咐了小的在此等候，請隨小的來吧。”

範世著個荷包沒送得出去，一時無措衝著桂盛使了個眼。

給的好不收，他們是不是已經把人得罪了？

桂盛也懶得避諱人了，直接說：“桑東家下極嚴，手底下人的規矩很好。”

不管是牽馬的還是趕車的，又或者隻是個不起眼在鋪子裏跑堂倒茶的夥計，除了自己該得的份兒，別的多出來一文不要。

準確地說，三又商行的人都是這般規矩。

桂盛古怪道：“這事兒，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