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被人帶到碼頭，還沒意識到不對，腦海中便暈暈乎乎的，再一睜眼，揚州已經到了。

那個姑姑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領進了瓊園的門。

于是為此生噩夢的開始。

……

意識完全回籠之前，阿朝努力攫取夢中的一切，生怕這些好不容易浮現在腦海中的記憶再度風過無痕。

半夢半醒間，面前猛然跳出一張暴戾狂怒的臉，那一瞬，嚇得渾都在打。

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已經那麼竭盡全力地順從，那條滴的長鞭卻還是一道道往上，越是躲，那人的面容就越是興扭曲。

屋門鎖了，沒有人來救……

傷口的疼痛和男人猙獰的笑聲將整個淹沒。

直到一人破門而，他的面容那樣冰冷，指尖卻有溫度，他在面前蹲下來，低低地喊“阿朝”。

可這里的人都喚玉芊眠啊。

阿朝這個名字，只能夢里的爹娘和哥哥會這麼喊……

這些年忘記了所有的事，唯獨記得夢里的自己阿朝。

想要睜眼，卻又不敢睜。

怕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滿臉猙獰駭怖的梁王世子。

也害怕一睜眼，那個來救的人再也不會出現。

這般不知掙扎了多久，阿朝的眼皮微微了下，終于一線天劃眼底。

覺得有些刺眼，又闔上了眼睛，耳邊卻傳來嘈的腳步聲。

“姑娘醒了！快，去請大人過來！”

阿朝翕，想要說些什麼，嚨卻堵得厲害，腦子亦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拔的影步進來，屋眾人齊齊拜下去，他做了個抬手的作，幾步便已來到的床前。

“阿朝，上還疼不疼？”

是夢嗎？阿朝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心口像被細的銀針扎過，連呼吸都一陣陣的痛。

不回答，就只是哭。

謝昶手替干，新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滾燙的淚珠不斷燒灼著他的掌心，謝昶幾乎是瞬間了心神，朝外怒吼：“醫！”

話落就有一個瘦高的婦人匆忙跑進來替把脈，然后巍巍地回稟：“大人，姑娘已無大礙，上的鞭傷都已開始結痂，這會緒不穩定，想來是先前到驚嚇所致，民再開一副安神湯過來，姑娘只待靜心修養一段時日，慢慢就能痊愈了。”

床邊的人深吸一口氣，目似乎一直定在上沒有移開。

他讓所有人都下去了，屋就只剩他們兩人。

靜得，仿佛只有眼淚沒頸邊錦枕的聲音。

迷蒙的視線里，男人的面容也慢慢清晰，他的骨相極好，眉眼很深，瞳孔像暗流涌的深淵，看人時著審視，鼻梁高，下頜線條凌厲繃，似與那日棋盤街一晃而逝的人影慢慢重疊。

以及……夢中見過無數遍的，年清瘦深靜的面龐。

兩廂靜默，耳邊只有燭火燃燒的聲響。

謝昶試著出手，可才到消瘦的肩，小姑娘就過電般地打了個寒噤。

阿朝還未從梁王府的噩夢中醒來，對于陌生的有著條件反般的抗拒，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信任。

也許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畢竟是他救了，否則現在不會安安穩穩地躺在這里。

了，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閃過夢中無數的場景，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快要將得不過氣。

最后艱難地吐出一聲：“大人……多謝你……救了我。”

現在并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就喚“大人”應該不會出錯吧，底下那些人都這麼喚他。

話音方落，面前的人似乎僵了一下。

阿朝垂下眼睫，有些莫名的心虛與恐懼，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阿朝，”謝昶嘆了口氣，定定地看著他，沉默良久才緩慢說道，“倘若你不記得南潯，不記得蓮界里，不記得神醫謝敬安，不記得院子里那棵青梅樹，不記得二壯、虎子，不記得廣惠宮的黃大仙，不記得一頓要吃兩碗的魚面，不記得南潯的一花一樹，也……不記得我，這都無妨。”

這些年他慣是殺伐果決，沉默寡言，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既然不記從前，那他就一點點幫回憶。

“來日方長，哥哥會慢慢幫你想起一切。”

其實從他提到“南潯”二字的時候，阿朝的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他每往下說一句，阿朝心口塵封的烙印就像是被人揭去一塊，淋淋的皮暴在外面，一寸寸都是刻骨銘心的疼。

眼前一片渙散，謝昶替止了淚，“阿朝，你應該喚我什麼？”

阿朝眼眶酸，止不住想哭的。

那個答案就在心底，夢中可以追在他后喊上無數遍。

可是現在，還能嗎？

甚至覺得這就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回憶不過一紙前塵，早就不是從前的阿朝了。

謝昶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回音，終是沒有再。

想要出的手頓了下，轉而將上的被褥掖了掖，“爹娘的事，日后我會慢慢與你細說。先歇著吧，我讓醫進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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