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昶手挲面頰的淚水, 輕嘆了口氣, 喃喃道:“我的阿朝長大了, 哥哥哄不好你了。”
阿朝原本還制著緒,聽到這話幾乎是一瞬間淚眼滂沱,止不住地大哭。
他是夫君,也是哥哥啊。
他們是夫妻,可以詰責他的瞞,痛恨他不顧惜自己的,自私地承擔所有,可以冷落他,將一針尖麥芒朝向他。
可沒有辦法怪罪疼自己的哥哥。
從出生那日開始,他便無微不至地照顧,因這難以擺的連心蠱,為疼,為苦,為盡牽累,為付出一切。
腦海中走馬燈一般閃無數的念頭,瓊園苦的日日夜夜,他是不是也相當煎熬?揚州進京一路,病病歪歪,吐得昏天黑地,他是不是也一樣會難?梁王府上那一道道鞭子劈頭蓋臉打下來,他分明與一樣疼啊,可當被打得昏迷不醒時,他還是寸步不離地陪在邊;被針錐刺傷,他匆匆忙忙地下山,蹲在地上替輕抿拭指尖的傷口;甚至每月一次的癸水,往后的生子之痛,無數次磕磕……能列舉出來的種種,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那毒蠱明明是有機會解開的,兩個人不再綁在一起,他完全可以再無顧忌地繼續疼,做一對尋常的恩夫妻。
退一萬步說,他們未能及時趕到贛南,或者趕到時巫頌已經病支離,甚至不在人世,這連心蠱一輩子解不開,他們也可以共彼此的悲喜苦痛。
可他偏偏選擇了對自己最為殘忍的方式,只為讓一輩子安然無恙。
他對這麼好,真的沒有什麼能回報他的。
謝昶沉默地等著哭完。
小時候無論多委屈,一串糖葫蘆就能讓止住眼淚,如今大了,他卻是對束手無策了。
良久之后,泣聲漸漸地緩下來,面前卻倏忽過來一只手。
他詫異地抬眼,小姑娘卻只是默默指了指他手中的糖葫蘆。
既然買了,就別浪費。
以往他買來的那些吃食,還能分給底下人,可糖葫蘆怎麼分?
謝昶眸中云漸消,薄微微一,遞給一串糖葫蘆。
阿朝垂下腦袋,慢慢地咬了一口,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串糖葫蘆比從前吃過的任何一次都要酸,沉默地咀嚼著,大顆的淚珠落在糖霜上,也一并吃進肚子里。
謝昶看著吃完,結上下輕滾,良久才說道:“阿朝,哥哥答應你,往后會好好保護你,也好好保護自己,不會讓自己傷。阿朝原諒哥哥這一回,好不好?”
阿朝吃完最后一顆糖葫蘆,垂著腦袋,瓣抿得的。
晚間,謝昶與阿朝在楊府用膳。
楊閣老與眾人非讓兩人多待幾日再走,盛難卻,謝昶只好應下。
他這些年夙夜在公,難得有休假的時候,楊閣老又年事已高,下次再見不知在何時,干脆趁此機會陪著楊閣老下下棋,喝喝茶,爬爬山。
阿朝也沒有閑著,濟寧盛產胭脂,有幾條街上全是胭脂鋪,能將胭脂做得聞名大晏,必有其優勢所在,阿朝有心把花奴做大做強,取長補短很有必要,一整日訪尋下來,人累得散架,收獲倒是不。
一趟下來,竟遇上個會看面相的老板娘,聽說是在京城開鋪子的,一直拉著談天說地,又反復打量的面相,說原是個有潑天富貴的,只是人一直愁眉苦臉,把福氣都趕跑了。
一直是有福氣的,從前玉姑就這麼說,可的福氣不在于進京攀高枝嫁梁王府,而是遇到了哥哥。
有這麼一個愿意護著,愿意為付出一切的人,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那老板娘為人也親和,一直拉著的手道:“夫人生得多好看呀,要眉開眼笑的才好,多笑笑才招福氣呀。”
慢慢地崖香就發現,這幾日夫人的胃口好了不,能吃能睡,甚至遇到聊得來的胭脂鋪掌柜,還能與人家相談甚歡。
盡管依舊不與大人同房,也不與大人說話,卻不似從前那般刻意回避了。
在濟寧的最后一日,阿朝去了趟寶相寺。
寶相寺香火旺盛,素來有“東土第一道場”的譽,有幾名胭脂鋪的掌柜都提到寶相寺,說不管是求子求姻緣,還是求平安順遂,這里的菩薩最靈驗。
阿朝求了兩枚平安符,一枚放自己的香囊,另一枚……找機會再給他吧。
只是沒想到這平安符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北直隸的暗探突然傳來消息,說河間府民眾聚集暴-,已經有幾名員和勛貴被民糾集打死。
宿酈提了幾個人,謝昶面上沉,阿朝在一旁也聽得心驚膽戰的,謝昶反應過來,就讓先去睡。
阿朝哪里睡得著,召來凌硯一問才知這事何等棘手。
“和正當購買的不同,勛戚手里的很多土地都是非法吞占,還有災害之年從農民的手中坑蒙拐騙奪來的,老百姓沒有地,沒有糧食,卻還要被迫繳納無地之稅,活不下去,只能反了。其實貴戚手里的莊田一直是大晏長久的積弊,也是陛下心中的癥結,貴戚那頭不好撕破臉面,可底層百姓又因此民不聊生……”
“這事兒從前是閣在管,大人從做左都史的時候,就開始暗中查這些皇親貴胄暗地里的齷齪,有罪證在手,日后想要收回土地才好兼施。可這是我朝百年以來的弊病,一時半會沒法清除徹底,沒想到眼下竟引發了民變,這回恐怕鬧得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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