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蓮像是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事，“我在盲聾學校工作二十多年，駱靜語是我印象最深的學生之一。小占，我不知道你對這個學校有沒有了解，應該沒有吧？”

占喜搖搖頭，在認識小魚以前，從來沒有認識過聽障人士，怎麼可能對盲聾學校有了解？

周蓮吃著小餅干，給占喜講起來：“我們學校是十二年一貫制，初三以后，會有一部分文化課績比較好的聾生去普通高中隨班就讀，為了沖高考，那些孩子大多都戴著助聽，有殘余聽力。”

“像小魚這樣一點兒也聽不見的孩子，要麼初三畢業就不上了，要麼就繼續留在學校念高中。高中里也有文化課，好好學也可以沖擊大學，小魚的姐姐駱老師就是留在聾校考上的大學。但這樣的學生其實很，絕大多數學習都不好，學校高中部更側重職業教育，希他們能學一些傍的本領。”

占喜聽得很認真，周蓮把水果盤推給，拿起一個香梨咔咔地啃。梨子很甜，水弄了的手指，也無暇去，只想多聽一些關于小魚的事。

周蓮：“在學校里，我們有課，電腦設計課，計算機課，廚師課，西點課，中式面點課……都是適合聾生擇業的課程。我教的手工課也都是教他們做一些生活中實用的東西，比如手工香皂啊，手工皮啊這些。男生們都不喜歡，這麼多年了，只有小魚是個例外，在手能力上他特別有天賦，做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比生做得都好。”

“有一年暑假，我去北京參加一個手作方面的流活，同屋的是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姐姐，在日本生活過幾年，學過燙花，工都帶著，空閑的時候就教了我一下。我覺得有意思的，回來后就買了些基礎材料，自己搗鼓著做了幾朵花。”

“開學以后，我帶著一朵花去給學生上課，就是這朵黃玫瑰，我記得很清楚。”

周蓮把那朵已經保存十幾年的黃玫瑰又拿給占喜看，“我告訴他們這燙花，是用布做的，如果有人興趣，可以課后來找我，我給他們演示一遍怎麼做。”

“后來，大概有三、四個生來找我，然后我就看到了小魚，紅著個臉，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不敢進來。哎呦，那個場景我印象太深了。”

占喜手里著黃玫瑰，腦海里一下子有了畫面，的小魚就是這樣的呀！不僅害，有時還膽小，見到時老是想逃跑，是一頭傻乎乎的魚。

周蓮笑得很溫：“他那時才初三吧，記不得是十四還是十五了。我把他進來，他說他想再看看那朵花，我給了他，他把那朵花拿在手里反復看，眼睛里都亮著的，跟我說這花真好看。”

“唉……”周蓮嘆口氣，“可惜燙花的制作材料太貴了，我沒有辦法給他們上課。小魚看我做了一遍燙花后，每天都來看那幾朵花，終于有一天，他和我說他想學，問我能不能教他。我說你要麼自費給材料費，我教你做幾朵門的花，難的我也不會。”

“第二天他就把錢帶來了，是他自己存下來的零花錢，丁零當啷的連幣都有。我一下子就心了，真是個傻孩子，我說算啦，不收你錢了，但你別和別人說，我地教，你地學。他不答應，非要把那一堆零錢都給我，后來我就收下了，有幾十塊吧。小魚就是這樣的格，很較真的，他不會允許自己占我便宜。”

“我教他畫花型，剪花型，染，用燙鏝去熨燙，他學得非常快，不過沒學多久，我們就繼續不下去了，因為我沒有東西教他啦！我會的花型就那麼三、四種，他都學會了。我說你要學更難的，你得去找老師。”

“我沒想到他真的會走這條路，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背著行李就去上海了。”周蓮看著占喜，“其實我一直覺得，小魚這個孩子，就算他不做燙花這一行，做別的，他一樣會做得很好。因為他真的是個很執著很純粹的人，還耐得住寂寞，這樣的格非常適合手作這一行。”

周蓮嘆口氣，“他能選擇燙花這一行，這麼小眾的，門檻雖低，進卻很難，我覺得他也是很有魄力，畢竟是個耳朵聽不見的孩子。吃虧也是吃虧在這里，很多事太被，沒人幫他他自己就沒辦法解決，這個怪不了他，他能做到現在的績已經很不錯了。只是……”

周蓮看著照片里駱靜語稚氣的臉龐，又抬頭看向占喜，“只是我總覺得他應該可以更好，真的小占，你可以給小魚多些鼓勵，讓他多點信心。他還年輕，有天賦又足夠努力，他就是缺了點運氣，在這一行，他理應有更大的就。”

聽到這兒，占喜想到自己幫小魚寫給方旭的那份“發言稿”，那件事的后續是什麼？

回憶了一下，小魚見過方旭后，在微信上問他聊得如何，他沒有正面回答，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他說他有事。后來就是元旦假期，回富椿鎮了，兩人再也沒聊起這個話題。

占喜以為事已經解決了，小魚和方旭依舊在合作，如今聽到周老師的話，心里產生了疑問，小魚和方旭的矛盾真的解決了嗎？

——

手語課結束后，占喜去便利店買了些零食飲料，又給自己買了個三明治當午飯，坐公車去地公園。

這些年，地公園每年都會舉行花朝節活，為期一個月。這天是開幕式，也是最正兒八經的節日當天，公園里人非常多，占喜買票進去，一路看到的都是穿漢服的年輕人，有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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