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朝著更加昏暗的室中走去,見他還呆滯地跪在原地,不免皺眉喚了一句:“過來。”
葉亭宴扶著側的紅木圓桌站起來,見后便是那頂青蘭的床帳。
床帳是宮中常見的款式,卻不常見,宮之中,寢的床帳多是桃、白、海棠紅,一些|旖旎、若若現的含義。
這青蘭太過肅殺,殿本就昏昏,若是如今到了床帳中去,恐怕便是手不見五指了。
他想著這些七八糟的事,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落薇起床帳一角,隨意地坐下,然后示意他來。
葉亭宴掀開簾子,在面前坐下,落薇湊近了些,狀似無意地從他后扯過了他方才拉開的床帳,將它徹底掩好。
兩人便陷了一片昏黑之中。
這樣的黑暗原本是他最適應的,此時卻覺得頗有些陌生的怪異,落薇冰涼的手指拂過他的后頸,落在了他緋袍在頸側的琉璃珠子上。
非常專心地將那顆珠子解了,鼻息就噴吐在他的耳側:“……你送的禮,我很喜歡,不知道你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
葉亭宴定了定神,沒有順著的言語繼續說,反而道:“前幾日,臣見了常學士一面,他……”
落薇解了他頸側的扣,過他的肩膀,聞言毫無興趣地應了一聲:“哦?”
又道:“庭杖打得不重,你的傷不是都好了麼,做什麼還要我上藥?”
葉亭宴看不見對方的神,只能聽見低低的聲音。
他的眼睛本就不好,落薇還能在這樣的地方看出他一廓,他卻是什麼都瞧不見。
這聲音飄忽游移,又悉又陌生,一時在虛空中脆生生地出現一句“二哥哥”,一時幻化了一句似笑非笑的“葉大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他手索片刻,捧住了的臉,落薇這次出奇地順從,仿佛真是對他辦事盡心的嘉獎,不僅如此,還主湊近了些,刻意對著他的面孔說:“你還沒回答,你的傷好得這樣徹底了,要我上什麼藥?”
于是葉亭宴便捧著的臉吻過去,落薇手環住他的脖頸,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
出乎的意料,他今日這個吻是如此潤、如此溫,從前,還是此,那個不顧反抗也要吻下去的人,和今日的人,全然不相似。
這樣的節有一慌,所幸茉莉香片和檀香的氣息還在。
人之食也,準備這頂青蘭的帳子時,便想到了這一日,一切昏黑混沌,就不會看到對方的臉,看不見,只有氣息,甚好。
只是太過溫了卻不好,所謂的相仿也要有一個界限,突破了此去,實在太怕自己沉溺其中。
葉亭宴捧著的臉送上這個吻,聽見微不可聞的息聲,不知為何竟覺得鼻翼微酸,本該順著臉頰游移到頸側的吻便戛然而止,他出手,將抱在了懷中。
好一個相依為命的姿態,他心中自嘲地想著,落薇卻十分詫異于他的舉,片刻之后,便開口道:“葉大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葉亭宴好半晌才消化了這句話,十分茫然地問:“什麼?”
落薇的手指在他后背上輕輕劃弄,口中說著一些漂亮話兒:“你不是喜歡青、喜歡蘭麼?這頂帳子,確是為你準備的,我方才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何必托上藥做幌子——倘若今后你每件事都能辦得如上一件一樣漂亮,我……什麼都能給你。”
他昏頭轉向地聽了這句話,卻猛地清醒了過來,一顆心似直直墜了寒冰地獄一般,冷得徹頭了,便滾燙起來,一側是神佛,一側是眾鬼,他聽見無數的哀嚎,什麼是真啊,什麼是假?在這樣的地方——不拘這一個地方——還對什麼樣的人、說過這樣的話?從前視若珍寶的、如今不能割舍的,竟變得這樣輕賤,是,他也是。
他們滾在這樣荒謬的人世當中,假面以對、匍匐前行,直至沾了古今來往所有的惡,明白甘心地墮落進權和謀的彀中。
還能夠……嗎?
第35章 明月前(二)
落薇不知他心中這許多計較,只是靜靜地在他的前,忽然一瞬,覺得對方的心跳得好快。
一聲一聲,如同鼓噪,簡直要躍出腔來了。
忽地覺得有些好笑,面前這個人連中宮都敢覬覦,放肆浮浪,又生了一張好面皮,怎麼看都不會了風流韻事,為何還像不經事的年一般春心漾?
或許這也是裝出來的。
但是不太像,不是沒有聽過年人心的聲音。
于是落薇將調笑咽了回去,換了一句:“心怎麼跳得這樣快?”
葉亭宴在一片昏黑中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你的心,卻是波瀾無驚的。”
這樣的時候,他說話總是有些不像他,沒有什麼鋒利的尖刺,也不見虛假意的試探,一字一句,真心沉溺一般,從前曾經將他的聲音錯認了故人,如今瞧不見面孔,只能聽見聲音,這樣的覺便更加濃郁了。
無以為對,只想在這虛實之間的一瞬多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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