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頹然坐了回去,喃喃道:“怪不得……若是,我定會遍尋不得。可若是細作,從多年前侍奉先皇后開始,先皇后小產、病逝,宋瀾、玉秋實……啊!還有隨云,太后只要在這個時候將一切告知宋瀾,就算是宋瀾親,宋瀾也一定會殺泄憤。”
“的死,便是給北方諸部可以手的信號,且宋瀾在常照慫恿下借不敬之名發難,得罪天下諸侯,將汴都陷了孤立無援之境。我們都是此時才想清楚,宋瀾這些時日連遭打擊,如何能夠分心想到這些?”
蹙著眉,有些遲疑地喚:“薇薇——”
落薇卻問:“我們手中如今有多兵馬?”
周楚道:“五萬有余。”
落薇斟酌著道:“也算足夠,幸而前些日子教他們偽裝后前來,否則此時再從江南急調,困難重重不說,定是來不及了。”
收了劍,取一只大胤王旗之標擱在長安地標上:“我們明日便整兵發長安,算算日子,正好能阻攔烏莽進城。在長安留下守軍之后,回兵汴都,守城而戰。”
葉亭宴面上終于浮現了一個淺淡的笑容:“甚好。”
二人頃刻之間便決意出兵相救,眾人默然應允,全然不想,若借此機會直攻汴都,便能報過去五年來的夙仇。
北軍燒殺掠無所不為,若攻長安必定屠城,無論如何,這都是必為之事。
眾人開始商議用兵路線,周楚卻忽而道:“你們有沒有想過……”
他挪開那只王旗,對葉亭宴沉聲道:“你說一萬奇兵,只是最利我們的猜測,我與你一同出關,烏莽為人如何,你不是不知曉——他比你還謹慎,三十萬便是北方諸部二十年來的國力嗎?若他手中還有一只十萬以上的軍隊,等他這一萬兵到長安之后越山宣戰,我們手里的籌碼,擋不擋得住他?”
葉亭宴還沒說話,落薇便嘆了一句:“楚兄,你非要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做什麼?”
其實眾人未必心中不知此事。
周楚道:“烏莽要汴都,不一定非要取長安城,他若見你出手便繞開長安,直取汴都。你留兵駐守后回軍,只要他手中的軍隊過五萬,守汴都便是死戰!”
“是啊,”葉亭宴平靜地答道,“所以在兵發長安之前,我要重新打太子王旗,召天下京勤王,他們不在意宋瀾,若是我呢?”
柏森森大驚:“你在進汴都城前便打王旗,若宋瀾喪心病狂,不為你開汴都城門,你該如何?況且……太子死去太久了,你就這樣確信他們會信、他們會來嗎?就算這一戰勝了,你就這樣確信……來勤王之人中不會有人生出旁的心思,趁機逐鹿?”
葉亭宴抬起眼睛,瞧了落薇一眼,一雙與從前一模一樣的眼睛中暗波洶涌,他卻一言不發。
落薇心下一,握住了他的手。
“我信。”
他回憶起從裴郗口中聽見過的一些話,說他們相信一些虛無縹緲的誼、一些通行于世的道理,哪怕這道理只是單純的施恩能得好報、作惡會有報應,哪怕這道理只是世人都贊懲揚善,古書所云如岸芷汀蘭一般麗的道德和品質,從來不是欺瞞。
夜中時分,眾人皆已散去,葉亭宴仍坐在軍報前一盞紅燭之下,落薇將他熱好的湯藥飲下,紅燭“噼啪”一聲了個燈花。
葉亭宴抬眼看去,關照道:“這次腥氣還重麼?令說他調了些藥進去,遮掩了一番——說起來,第一次飲藥時我亦嘗過,實在沒有品出半分腥氣,怎麼你卻如此敏銳?”
落薇湊過去,忽然捧起他的臉,與他換了一個吻:“沒有腥氣,只是有些苦。”
葉亭宴一雙漆黑眼睛中滿是笑意,他按著的后頸親回去,裝模作樣地道:“是麼,我嘗著卻是甜的。”
落薇抓住他的手,卻不小心到了他腕上那道疤,一怔,順著疤痕看去,見他手臂上有新添的痕,想是為取藥引所致。
鼻尖一陣酸,將眼中淚意抑下去,勉力打趣道:“你為我流過好多。”
葉亭宴吻過的眼角,舌尖一陣咸苦的眼淚味道:“不是說親吻的時候,不要再流淚了嗎?”
他歪著頭打量,戲謔道:“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1]……”
落薇瞪他一眼,忽然問:“你跟我說一句實話,這一戰,你有幾把握?”
葉亭宴毫不猶豫地答道:“十。”
落薇道:“我要聽實話。”
“你原來不是心疼我傷,而是在害怕?”葉亭宴了的臉,“你如今的模樣,極像時。當年在許州,我們從居化寺出來以后,短短一百零八階山道,你問了我十二遍‘我們能為許州治蝗麼’。當日夜里,你還輾轉反側,抱著玉枕敲我的房門,又問了好幾次……”
落薇手回去:“我已經長大了!”
葉亭宴笑道:“是啊,我們都長大了。”
他手與十指相扣,握得很。
落薇忽然生了一種悉的安心,在從前許多個不眠的夜里,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幻想著他仍在邊,只要十指扣便能帶給必勝的堅定。
“令開口問我是不是能夠確信,其實我心中也不算有底,”葉亭宴湊近的耳邊,輕聲道,“可你說你信,我就能確信,我再問你,你覺得我們有幾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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