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的驚人之語堪稱是心平氣和,半點都不帶然的怒火。
可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口吻,最是嚇人。
徐明腦中一片空白的同時,恍惚覺得自己到了有生十五年最大的驚嚇。
桑延佑的臉上也是煞白慘淡。
桑延佑努力製著膽了鼻子,聳著脖子盯著腳尖弱弱地說:“姐姐……”
“嗯哼?”
桑枝夏笑得和善:“怎麽?”
“難不是我哪句說錯了,冤了誰?”
“沒沒沒!”
桑延佑忙擺手:“姐姐你說的都是事實,一句都沒說錯!”
這些事兒的確是他們幹的!
桑枝夏被氣得嗬了一聲,轉過終於看清失蹤又回來的兩個人,眼底無聲掠過一抹深。
桑枝夏從來就不舍得虧待家裏的任何一個孩子。
在桑枝夏的記憶裏,除了剛到西北時家境相對窘迫的階段,後來大人們或許心裏各有疾苦,但這些孩子的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狼狽。
一不知從哪兒來的布麻,落在年人仍帶著薄弱的量上空的。
袖子和腳被暴力扯斷了一截,也不知在泥濘遍布的雨泥地裏滾了多圈,順著裂痕猙獰的地方往下,流淌出了一地的痕。
原本烏黑油亮的頭發,被雜草爛泥細沙攪合了草窩。
還帶著稚,卻也初顯俊朗的臉上除了髒汙,還有不知在哪兒劃出的大小傷口。
至於手上肩上……
桑枝夏看著他們被磨破的服,脖頸間殘留的泥沙,以及翻起來出,又被雨水泡得腫脹發白的手指,嚨突然就堵住了。
陳菁安原本是在外頭忙,甚至恨不得一個人分出八隻手八張,生怕晚了一刻耽誤了事兒。
得知兩個小混球跑了又馬不停蹄趕過來。
在見到人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對桑枝夏保證,等人回來了,一定二話不說揪住就是一頓毒打,也好讓這兩個小子長點記。
在人找到之前,陳菁安拳掌,一把折扇甩得殺氣騰騰。
可真當見到人了,看清這兩個小子的慘狀,手中奪命無數的折扇前所未有的沉。
陳菁安眼眶微微發紅,不忍直視似的偏過了頭。
桑枝夏聲調莫名發啞:“去扛沙袋了?”
徐明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在腔裏蹦,正絞盡腦琢磨怎麽開口求饒,冷不丁聽到桑枝夏這麽一句,啊了一聲下意識地說:“大嫂,你怎麽知道的?”
桑枝夏抿了沒說話。
徐明傻子似的眨眨眼:“大嫂,你是不是老早就發現我們了啊?”
“不然渡口上這麽多人,你怎麽知道我們去幹什麽了?”
徐明滿臉真誠問得真心實意。
陳菁安聽了心累歎氣:“徐明,你這腦子我真是……”
“一句都不想說你。”
陳菁安說完納悶道:“就你們這兩人都湊不出半個狗腦子,怎麽想到辦法跑的?”
“背著我們養軍師了?還有裏應外合的人?”
徐明和桑延佑心虛地看著桑枝夏,兩人眼裏都怯生生的不敢說話。
桑枝夏敲了敲桌子:“說。”
徐明對著桑延佑使了個眼,自己一臉坦正氣小白楊似的站得筆直。
桑延佑在心裏連著罵了數聲狗賊賣我,對上桑枝夏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趕解釋說:“徐明腦子是不好使,但我比他聰明啊!”
“姐姐,千裏醉是徐明認出來的,解藥也是他的,裝暈的計劃是我提的,調戲寡婦和闖人家閨房栽贓陷害,這是我倆合謀的。”
桑延佑說得氣壯山河擲地有聲,三兩句就代清楚的同時,也勾起了桑枝夏的疑。
桑枝夏奇怪道:“徐明,你知道千裏醉?”
“知道……”
徐明癟甕聲甕氣地說:“齊老教嫣然姐姐弄的時候,我在邊上看了幾次。”
陳菁安眼裏多了一抹詫異。
桑枝夏瞇起眼說:“就看一遍,你就能辨認會解毒了?”
“不不不。”
徐明小狗甩水似的左右搖頭,苦哈哈地說:“我還是多看了幾遍的,嫣然姐姐也教我了,但自己沒學太懂,解藥是嫣然姐姐給的。”
“嫣然?”
桑枝夏這下是真的很意外了。
千裏醉不是什麽常見的迷藥,而且跟比較多見的迷藥互不通藥,差別很大,解藥也必須是同同源的特殊製法,否則絕無效用。
正常況下,也很難有人會想到常備千裏醉的解藥。
徐嫣然怎麽會想到給這個?
反正已經落了法網,桑延佑幹脆一點兒也不瞞著了,幹脆利落地說:“其實我們上還有好多解藥呢,都是從嶺南出來時帶著的。”
“這是陳允出的主意,陳允說我們跟著是來保護姐姐的,但萬一真遇上什麽事兒,姐姐你肯定不想讓我們冒險,說不定還要提前把我們送走,這樣就徹底幫不上忙了。”
桑枝夏:“……”
原來還真的有同夥。
這同夥還是遠在嶺南運籌千裏之外的真軍師!
徐明嗐了一聲幽幽接話:“陳允還說,姐姐你不通藥,真要給我們下藥,除了齊老給的,別人誰給的都不會用。所以為了防止特殊況出不上力,就要確保我們能一直守著你。”
桑枝夏心複雜地深深吸氣:“所以?”
桑延佑:“所以,在陳允的提議下,嫣然姐姐仔細參詳了齊老給你的藥名單。陳允猜測出了你可能會對我們用的幾種藥,嫣然姐姐給我們弄來了這幾種解藥,雙人份。”
徐明底氣不足地瞟了一眼桑枝夏的臉,皺著鼻子小聲說:“我其實沒認出來什麽是千裏醉。”
“齊老製的東西都是無無味的,摻半斤到一碗飯裏我也吃不出來,但是……”
“但是我們聽說了外頭的事兒,知道南允現在很危險,而且……而且危險的地方不止是南允。”
整個江南一帶都麵臨著極大的危險。
桑枝夏不可能會讓他們陷危險。
桑枝夏在腦中捋了一遍得到的口供,不是很確定地說:“然後你們猜到畫扇是回去替我給你們下毒的,提前把解藥吃了?”
兩個小子嗯嗯嗯點頭。
桑枝夏暗暗驚訝:“你們就那麽確定,我讓畫扇用的一定是千裏醉?”
桑延佑憋屈半晌搖搖頭:“不,不確定。”
桑枝夏好奇挑眉:“不確定的話,那怎麽吃對解藥的?”
“因為……”
桑延佑哭喪著臉說:“我們把帶著的解藥都吃了一遍!”
“不管怎麽說,死活也能對一個啊!”
桑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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