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一大把了,眼睛也花了,大半夜里比他還勤勉,還在寒止齋整理過往脈案。
不料今夜,太后娘娘夜前來,喬玄也不知有何指示,連忙屏息凝神而出。
“老臣拜見……”
“免了。”
姜月見使眼,讓翠袖、玉環將老人家接著點兒,不讓他下跪。
喬玄禮沒有行,詫異地問:“不知娘娘深夜前來,有何賜示?寒止齋蓬蓽潦草,恕老臣招待不周,還請娘娘移駕……”
姜月見又和緩搖頭,微微笑道:“不用,哀家問幾個問題就走。老太醫一生行醫,救治疑難雜癥無數,當年哀家的眼疾,別人都說治不了,獨您妙手回春。哀家的困,老太醫一定能解。”
寒止齋里,醫經脈案無數。
若此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別無其他是了。
喬玄蒼老的臉往下低著,藏匿了神,“娘娘請問,老臣定知無不言。”
姜月見緩緩頷首,有一些疑,不知該怎麼詢問楚珩。
作為妻子,看得出來,這次楚珩回來以后很不一樣了。
從里到外,幾乎沒有一與往昔相同。
所以在剛剛接時,饒是姜月見也沒有認出他。
直覺告訴,楚珩是經歷了什麼,極有可能是一些影與創痛,天之驕子,如何變得緒斂,溫文沉靜,從驕化作一竿青翠孤竹,中間打磨的過程想來也不一定愿意讓人知曉。否則他不會選擇瞞不言。
所以不好直接問,只能間接地向喬玄求證。
喬玄嘆了一口氣,忽聽到娘娘詢問:“喬老太醫,你資歷老,可曾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能使人改容易面的辦法,能讓一個人的容貌,完全變另一個人,或是面目全非,與往日大相徑庭?”
喬玄攥經手一,掐著,白骨凸出,他愕然看向太后。
“娘娘為何突然這樣問?”
姜月見抿。
一旁玉環皺眉頭道:“老太醫您就說吧,切莫多問。”
喬玄皺著白花的眉宇,想了想,道:“老臣行醫幾十年,從未用過給人改換容貌的醫,想來或許是存在著的,只是老臣孤陋寡聞了。”
姜月見眼出些微失。
想道一句,既然喬老也不知,便罷了,不再問。
喬玄沉思后,又道:“娘娘,但老臣以為,世間萬,皆有定法,譬如人之發,之于父母,乃天自然使之,若改頭換面,實違背天道,其付出的代價,承的苦痛與折磨,亦非常人所能領。如無不得已,不需以這種摧殘的違背人倫之法,只需用易容的特質皮敷在臉上,也可作短暫的改容易貌。”
姜月見怔了怔,“倘若,倘若不是用假人皮呢?”
喬玄搖搖頭:“老臣雖然不知,如何確保易容的功,但老臣想,或許,用刀刮下臉皮,輔以削骨磨合,再用一種特殊的生蘊的藥膏日日敷用,促使皮快速再生,能夠達到娘娘所說的那種療效。不過過程……”
姜月見最恨別人話說一半突然賣關子,急道:“過程會如何?”
喬玄叉著手,誠惶誠恐地下拜,吐字清晰:“會九死一生。娘娘。”
所以這種易容縱然存在,也不大可能會有人使用。
人的臉都是爹生媽養的,改換容這有違孝道。再說,過程要經歷九死一生和剝皮削骨的痛苦,就算對自己的臉再怎麼不滿意,也不會兵行險著到這地步。
萬一失了手,人也就大半沒了。
喬玄注意到,當他說完這一番話之后,太后娘娘的臉突然變至慘白!
喬玄也驚惶不已,怕娘娘降罪,忙道自己只是胡言語,也并未真見過其事,全是杜撰,娘娘莫信。
可姜月見已經信了。
兩頰發白,咬著瓣上的,心想,楚珩會知道,改換容貌九死一生麼?
他如果知道呢?
為什麼一定要,把原來的皮囊剝下來,換上一張陌生的臉?
會不會……那很疼,割開整張臉,削去骨骼的外廓,是怎樣一種凌之刑法?會不會……疼得本不能忍,就如同昭獄一十八道關一樣!
可他是楚珩。
他怎麼能夠,如何可以……
這樣糟踐自己。
喬玄找補已經來不及,徒勞試圖挽救,但娘娘得到了答案,后面的話好像一個字都聽不進了,喬玄心里直咯噔,但愿娘娘只是問著玩兒的,他也是順了就那麼一胡說,都是冷門的古籍里胡掃過一眼的東西,沒有躬自踐行,做不得真。
姜月見近乎失魂落魄地踏出寒止齋,又獨行步出太醫院。
幾名差點兒跟不上,但追上太后娘娘的腳步時,娘娘拂了拂袖,道不必跟,讓們都先行退下了。
姜月見兩足踏乘月,不知何時,來到了太和殿。
仰頭,涼風拂過眼眶,刮過眼簾下一排細纖盈的絨,有種蕭瑟的意。
為陛下值守太和殿的侍,問娘娘安,道可要,卻被娘娘揮退,道不必驚陛下。
侍回復省得,便不敢多事,眼睜睜地瞧著太后娘娘轉道,往那兆軒去了,也不敢多一句,默默叉著手,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看見。
兆軒這個時辰了,燈油還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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