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貽往油燈里添了油，佛堂里煙熏火燎，濃重的檀香味讓人幾乎窒息，但是他在這里怡然自若，并不以為意，放下油壺后便打算重新跪回團上，忽然傭人急匆匆的進來:“先生……大爺來了。”

封貽并不意外，只是出了三香點燃，淡淡道:“既然來了，就請進來。”

封遲琰進佛堂，冷淡道:“不必請了。”

封貽轉看見他，道:“你來的正好，明天就是你母親的忌日，既然你不愿意去祭拜，就來給上兩炷香。”

佛像旁邊，明朧音的靈位顯得無比刺眼，封遲琰沉默一瞬，還是接過封貽手上的香，對著靈位拜了三拜，而后將香在了香爐里，道:“今年我會去看。”

封貽倒是有幾分驚訝了:“為什麼？”

封遲琰定定的看著他，道:“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都是要帶去見長輩的麼。”

封貽臉上平和的表終于出現了一裂痕:“共度一生的人？”

“父親不知道麼。”封遲琰笑了一聲:“若是父親不知道我對阮芽的看重，何必要置于死地。”

“我是想死，但是這次的事，我也只是行了個方便，你可怪不到我頭上。”封貽緩慢的轉繞在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欠人的人，總不能不還。”

封遲琰眸子里著戾氣:“父親，這些年里你我一直相安無事，我本不想跟你拔刀相向。”

封貽抬起眼睛。

他和封遲琰最為相似的就是一雙眸子，那一點都不像是多年吃齋念佛的人該有的眼睛，緒濃烈的就要將人溺斃，粘稠的、黑的東西在他眸中緩緩流，最后他卻又將這一切都了下去，出一個慈和的笑:“我從不干涉你的事，你也別干涉我的事。”

封遲琰在他面前半蹲下來，看著自己生父親的眼睛，一把揪住了他的領，聲音里著寒意:“既然你那麼喜歡明朧音，死了二十年了，你為什麼還要活著？”

封貽被兒子如此對待，并不惱怒，道:“你是不是忘了，最該死的人是誰？”

他出一個惡意的笑:“阿琰，你忘了，你年時，和母親同榻而眠時，有多次，想要在深夜掐死你？”

封遲琰一僵。

那種窒息的覺如同附骨之疽，過去了那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是封貽一提，他才恍然，不是忘了，只是已經刻進了骨深。

“的愿，不就是要你死麼。”封貽扯開他的手，整理好自己的領，道:“所以，你都還沒有死，我怎麼能死。”

封遲琰緩緩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封貽。

“父親。”封遲琰說:“你真惡心。”

封貽不為所，繼續轉佛珠。

“母親不喜歡你，是你不配。”

封貽手指一，上好小葉紫檀串的佛珠散落一地，噼噼啪啪響一片。

“你若是再對阮芽手。”封遲琰低聲說:“可不會再有一座靜桐院讓你如同老鼠一樣躲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