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翟紅興來說,郭海亮這個名字很陌生,極其陌生,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三個字,等自詡為郭海亮的年輕人去那張惟妙惟肖的人皮面,翟紅興才明白被人擺了一道,看到趙聲背部搭著又黃又黑的手掌,他終于清楚心頭那抹疑慮從何而來,!
臉可以作假,但手腕皮卻不可能瞞天過海,真正的雷斯年是豪門貴胄,食不厭膾不厭細,皮肯定不像莊稼漢一樣糙。眼前的假雷斯年,雙手不僅糙黝黑,而且骨節大,完全是山野村夫的手掌,哪像是風流倜儻鮮怒馬的西北小侯爺?還有一點,那就是氣質,郭海亮雖然在豪車名表中襯托的出類拔萃,也在眾星拱月中表現出功人士應有的氣度,可言談舉止不自主出一氣,跟趙聲幾乎如出一轍。
就這麼輸了?
哀大莫過于心死,心死莫過于一笑,翟紅興苦笑一下,是被大人眷顧放松警惕,還是被高額利潤沖昏了頭腦?說什麼都晚了,現在后悔已經于事無補。翟紅興解開領口紐扣,垂著腦袋嘆氣道:“終日打雁卻雁眼琢瞎了眼,我翟紅興一生謹小慎微,沒想到被兩位年輕人機關算計,害得一世英名盡毀。呵呵,江湖代有新人出,輸給你們,也不算太丟人。罷了,男子漢大丈夫,愿賭服輸,誰給我來上一刀。”
郭海亮注意力全在趙聲的傷勢上面,沒空搭理手下敗將,側過頭,沖著馮老擔憂問道:“我兄弟有生命危險嗎?會不會出過多導致休克?”
“李玄塵那老神的寶貝徒弟,能隨便嗝屁著涼?命大著呢,我死了他也死不了。給他敷過了我武當不外傳的止藥,哪怕不去醫院,吃點滋補藥品也能自行康復,把你的心放進肚子里。我去瞧瞧大塊頭,聽說他是李神的關門弟子,究竟有何神奇之,不過一人竟然能將手不俗的黎槳和楚巨蠻重創,倒是有幾把刷子。”
馮老邁著囂張八字步搖晃前行,破舊長袍和補丁道士鞋異常顯眼,即便強如省城一二號打手的黎槳和楚巨蠻,在他口中也僅僅是手不俗而已。
“給我來煙。”面對同穿一條子長大的兄弟,趙聲毫沒有客氣。
“傷好了再。”郭海亮長相偏于,濃眉,單眼皮,高鼻梁,嗓音醇厚,給人第一覺就是聰明人。他的智商也是老街年青一代佼佼者,二十出頭,靠頭腦帶領趙聲和大剛白手起家,殺出一條富貴路,窮小子們個個變資產過百萬的小富翁,而且沒有任何把柄落在警察手中,不得不說是一場奇跡。
“又想討打?”趙聲白了他一眼,武力是他對付郭海亮時的常用手段。
郭海亮心不甘不愿的掏出一盒紅萬寶路,點燃一,放到趙聲邊,“這煙勁大,悠著點。”
“這幾年去國外了?”趙聲看到煙盒上的繁字,確認了他的生活環境,深吸一口,辣味濃郁,忍不住開始咳嗽。
“嗯,澳門,跟著一位大老板混了幾年,否則沒臉回來見你們。”郭海亮盤膝坐在地上,完全不顧及那aani西裝沾染了多塵土。
“沒遭罪吧?”趙聲慨道,他深知人在他鄉混飯吃的艱辛,亮子又弱多病,一個人跑到幾千公里之外,也不知品嘗過多辛酸苦辣。
“還好,熬出來了。”郭海亮眼中浮現出五味雜陳的糾結。
“竟然給翟紅興下了一個大套,恐怕早就來省城了吧?這全是你一手安排的?”趙聲慢悠悠著煙,心中涌起一暖流。
“草船借箭,也得有東風相伴,否則萬事皆空。我只不過找到一個恰當的切點,扮演了一個合適角,翟紅興鉆進去了,做良策,識破了,咱們兄弟得一起搭進去。咱們當年不是喊過同年同月同日死嗎,有你們陪著,我不怕為一個孤魂野鬼。”郭海亮練擺弄著zippo限量版打火機,角浮現為數不多的笑意。
“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咋沒記得說過?印象里就一起啃了幾顆土豆,你小子瞎編的吧?”趙聲叼著煙卷疑道。
“說過。”郭海亮篤定說道:“我說了,可你們沒說。”
“那我們咋沒說?”趙聲眨眼道。
“因為土豆了。”郭海亮口吻略帶怨氣。
“把我們仨說的那麼不地道。”趙聲嘿嘿笑道,似乎記起了陳年舊事。
“可事實就是如此。誓言沒發,土豆也沒給我留一塊。”郭海亮長嘆一口氣。
“雷斯年的事你都知道了?”趙聲問道。
“我花了一個月時間去武云和省城了解你的態,應該算了如指掌,唐宏圖的死,肖貴的死,錢大寶留學,泰亨面臨的困境,我都深了解過。其實我想第一時間跑過來跟你們喝酒,但翟紅興為人謹慎,步步為營,貿然跟你們團聚,到時候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不如做一顆暗棋,在恰當的時機做出恰當的事,反而會起到奇效。你知道的,我從小對模仿都很有天賦,雷斯年的視頻我看過很多遍,騙不了他親近的人,但騙一個跟他素昧平生的翟紅興,還是綽綽有余。”郭海亮認真答道。
“我記得你冬天那會打扮于模樣,跑到澡堂明正大的坐了倆小時,沒把我和大剛饞死。”趙聲鄙夷道。
“還疼不疼?”郭海亮笑了笑,將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一帶而過。
“疼不?你他娘來試試!”趙聲齜牙咧道,見到馮老對著傻小子像是寶貝一樣不釋手,悄聲道:“那老頭什麼來路,手腳瞧著不干凈,不會有孌癖好吧?”
“出自武當的閑云野鶴,輩分高的離譜,跟雷家那位真正的馮老是親兄弟,只不過兩人多年沒有走。老人家和李爺爺關系莫逆,否則憑幾張拳譜,我可請不他出山。”郭海亮揭開了他的心中疑慮。
“又欠了老爺子一筆債。”趙聲喃喃道。
“皮如獅虎,骨如金剛,一萬個傻禿子也不會的十三太保橫練快練到大?李玄塵那個老不死的,究竟前世積了多德,撿到這麼一個從天而降的大寶貝、個斑馬!早知道不來了,這不是讓貧道折壽麼!我咋沒遇到過這樣的徒弟,人比人氣死人。”馮老蹲在傻小子旁邊,眼珠子瞪得老大,人家是急的抓耳撓腮,他是又摳屁又撓大。
“瘋瘋癲癲的,這老爺子平時就這樣?”趙聲欣賞不了江湖高人的做派,暗罵著從哪跳出一個為老不尊的家伙。
“年紀大了,又關在武當山悟了一輩子道,行為跟平常人不太一樣,習慣就好。”郭海亮自己點燃一煙,兄弟倆一起吞云吐霧。
趙聲一想到師傅不吹胡子瞪眼連帶罵街,也就釋然,心想這樣的高人還是見為妙。
外面傳來了嘹亮警笛聲。
翟紅興走到兩人面前,神輕松自然,完全沒有應有的挫敗,“趙聲,首先恭喜你贏了這局,等來日咱們再一較高下。”
趙聲皺眉道:“想走?沒那麼容易吧。”
翟紅興回頭了一眼即將進院子的警察,得意笑道:“警是我自己報的,大不了在監獄里蹲兩年,難道你敢當著警察的面殺人?一命換一命,這可不是你一貫做事風格。”
趙聲攥起拳頭。
他確實不敢犯法律,但也不想輕易放虎歸山。這次沖突,死了幾人,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麻煩,可翟紅興沒有親自手,完全可以將責任推卸給黎槳或者楚巨蠻,即便綁架陳蟄熊的罪名立,能判幾年?翟紅興在省城人脈奇廣,結識過許多高富商,只要沒拿住他的七寸,勢必會遭到他的瘋狂報復。
到時候能頂得住省城大佬的全力以赴嗎?
“哈哈!來日方長,咱們有的是機會見面,到時候希泰亨還姓錢,也好給我報仇的機會。”翟紅興猖狂笑道。
“別!”趙聲像是看到了恐怖一幕,瞳孔急速收。
“咱們后會有期。”翟紅興還以為這小子不甘心自己就此離去,雙手兜,笑容滿面,一幅志在必得的表。
一柄匕首突然從他的嚨劃過。
鮮噴而出。
翟紅興捂住脖子,雙眼凸出,跌跌撞撞蹣跚幾步,想出聲卻已經無能為力。
轉過,看到了秦沖那張毅然決然的臉龐。
“我在曹地府和你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