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省城那些巨擘大佬掰慣了腕子，再和崔洋這種進社會不久的小頭聊天，就像國際散打冠軍參加村里比賽，輕松，愜意，心態變化顯而易見。趙聲終于將卡在嗓子眼里的心臟放回原位，科打諢帶來的愉悅。

人生百味，老天爺也不能總給自己一個勁地灌苦藥，適當來一勺糖，作為調劑，趙聲知足。

就是不清楚這勺糖能喂多久，是否會留有后癥。

趙聲夾著玉溪煙，納悶道:“你小子，不是號稱五十塊以下的煙不麼，怎麼開始走平民路線了，懂得堤高于岸浪必催之的道理了？”

“哎！”崔洋學人家老態龍鐘嘆了一口氣，經常掛有荒誕不羈的稚臉龐，生生浮現出不符合年紀的落寞神，“我爸說今年生意不好做，鋼材出了廠子，一噸就得賠幾百塊，可他是鋼廠協議戶，又不能撂挑子不干，要不然以后誰還跟他做生意。賣吧，賠錢，不賣，銀行貸款又催得，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趙聲在泰亨打磨了一段時間，對于經濟市場走向加以了關注，以前看電視，見到新聞或者票什麼的，打個哈欠昏昏睡，現在反倒津津有味咀嚼一番。每個行業都有興衰，目前鋼材行業萎靡，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鋼材款現象極其嚴重，不論上家還是下家，現款結算無疑癡人說夢，稍微失控就容易造資金鏈斷裂，陷泥潭漩渦，所以沒兩把刷子，很有人敢涉足鋼鐵行業。崔立恒能夠在這里立足多年，風生水起混了大半生，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老爺子心里有數，熬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你呢，公司辦的怎麼樣？”不知者不語，崔立恒如何抉擇，趙聲目前是外人，沒辦法去說三道四，即便和二妮親以后，婿也不見得有多話語權，有事，幫忙就好，千萬不能充當狗頭軍師角，弄不好，會讓二妮里外不是人。趙聲跟二哥翟紅興那幫得道的老狐貍們斗了這麼久，人世故拿的還是很準確。

“別提了。”崔洋唉聲嘆氣叼起一煙，臉上寫滿了郁悶，道:“原以為能輕輕松松賺到錢，可誰知道開張半年屁都沒見到，反而欠了員工一大筆工資，錢真不好賺啊。”

趙聲壞笑道:“明白你爹的難了？”

“不明白也得明白啊，老爺子那況不好，不出援手，我索把那輛保時捷賣了，給員工們發工資，姐夫，我做的對你胃口吧，還不夸我幾句。”崔洋稚五掛滿得意笑容。

“行，有個男人樣了，去泡妞吧，我隨便轉一轉。”趙聲離開椅子。

“別啊姐夫，泡妞哪有姐夫重要。對了，你還沒給我講怎麼在省城逞威風呢，是不是腳踢下山虎，拳打過江龍啊。省城比咱們武云大多了，你如果在那稱王稱霸，我就去跟你混，過一把癮。”崔洋興致道。

“踢什麼踢，我在那挨揍了，不怕死的話就去省城報我名字，保證你直著進去，直著出來。”趙聲笑道。

“不是躺著出來麼，咋直著出來。”崔洋疑道。

趙聲出手掌，在四肢咔嚓咔嚓砍了幾下，低嗓子，在頭小伙子耳邊小聲道:“現在流行削人。”

崔洋冷不丁打個寒。

正值下午，飯店的服務員寥寥無幾，所有人都盯著素未謀面的男人來回晃，有了崔洋跟他勾肩搭背，也沒人去找不痛快，只是琢磨這是何許人也，竟然把最難纏的老板弟弟治理到服服帖帖。

趙聲一口氣轉遍一樓所有角落，嘖嘖稱贊，心說二妮不愧是打的了流氓又能揍的了老公的賢助，雖然許久不曾回來管理，可飯店運轉井井有條，桌椅整潔，碗筷明凈，看了就讓人神清氣爽，這樣的飯店即便飯菜口味差一點，也能依靠口碑拉攏回頭客，絕對虧不了本。

娶了能干的老婆，賺大發了。

正當趙聲滋滋擁有時的快，玻璃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趙聲起初還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前來找茬，可當他視線去，瞧見了一臉黑線的大剛，鼻孔呼哧呼哧著氣，打開一瓶青島純生就往里狂灌。

“出事了？”趙聲皺眉道。

“進屋說。”大剛悶著嗓子道。

等大剛喝著啤酒叨叨說了半天，趙聲才聽明白，原來是家里出了問題，那位貌如花的嫂子嫌他不管孩子不回家，要跟他鬧離婚。這種事，可不是僅憑金錢和武力就能解決問題，趙聲也一籌莫展，試探問道:“嫂子嫌你賺錢，還是嫌你在外面搞？亮子給的五百萬你全拿走算了，賭場賠的錢全是雷斯年在搗鬼，冤有頭債有主，我替你買單。”

“不是錢的事。”

大剛苦悶道:“前些天孩子發燒住院，我丈母娘又被人撞斷，全靠一個人忙里忙外，伺候完小的，伺候完老的，病了也得撐下去。之所以提離婚，估計是嫌我不在家，心里有怨氣，回家就遞給我一張離婚協議書，的，真他娘窩心！”

“這事全賴我，要不然我去跟嫂子道個歉？”趙聲疚道。若不是大剛擔心他在省城遭人暗算，哪能遇到婚姻變故。

“沒用，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外剛，拿定主意了絕不松口。等等吧，先在外面緩幾天再說。”大剛搖頭嘆氣道。雖說他是花叢老手，可留腎不留心，走的是拔吊無路線，對媳婦絕對堪稱一心一意。

趙聲目睹好兄弟飽家庭瑣事困擾，猶如當頭澆下一盆涼水。

婚姻。

并不如想象中如此妙。